一个晚春的周末,天气已经渐渐暖和到一年最舒适的时候,本来这是踏青出游的好时节,林妙妙想着就算不能去春游,至少可以窝在家赶画稿——她最近生意还挺不错的。而不是现在这样:身处清华园里有万人食堂之称的观畴园三层包间,面前的盘子里不断的有人把它填满,好吧,所谓的有人,就是张知言,一边夹还一边说
“这个鲜汁蒸鲈鱼味道很好,你这个吃货尝尝”
“是,这里的菜便宜又好吃的”对面的女生微笑着说道
林妙妙只得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了一笑,夹起盘子中的美食送入口中,美味是真的美味,然而林妙妙却不能投入全部心思去享受。
这一餐一共四个人,张知言和林妙妙,对面两个,一个是他的发小兄弟乔汉成,另一位女生也是他俩从小学就认识的杨珺菡。而林妙妙的身份呢,是张知言的女朋友。
几天前,张知言找到林妙妙帮忙——这周末冒充他女友去趟北京,食宿路费全都他包了。林妙妙第一反应是惊愕,而后拒绝了,她心想大家年龄都不大,还不至于被家里催婚然后不得已去“租”个女友。而且两人虽说挺熟的,林妙妙还有两肋插刀的品质,但是这种忙太过暧昧,不能随便帮啊。
但是张知言软磨硬泡,首先张知言说是见他的朋友,不是家长,让她放宽心,不会有更多人知道了;其次他同学都在清华,清华的美食和它的学术一样出名,可以满足她这个吃货的味蕾。至于为什么是去见他的朋友,张知言解释的很含糊其辞,且很蹩脚:他们几个关系好,就比较关心他的个人问题,甚至想给他介绍女朋友,张知言大惊失色,便推说已经有女朋友了,听的人便要他把人带给大家看看。
林妙妙对这个理由表示高度怀疑:拜托,就算是好朋友,清华的学霸闲的没事干会关心同学的个人问题吗?开玩笑啊!
张知言的态度里有一股恳求的意味,说看在他平时帮林妙妙的份儿上,就帮他这一次,不管在记者站,还是高数的学习,林妙妙确实是欠了他人情,上个期末数学没拉后腿,她还得了个二等奖学金。
因此林妙妙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张知言趁她没反悔就定好了机票,周六一大清早林妙妙背着好歹收拾的书包,就跟他走了。一路上感觉像是在做梦。
当张知言轻车熟路的把她带进学校,林妙妙才有了些许在人间的真实感,脑海中冷不丁的想到:这就是他学习生活的地方啊!果然是名不虚传!虽然去年去北大的时候她已经感受到了最高学府的不同之处,但这里,毕竟又是不一样的。
很快乔汉成和杨珺菡就跟他们汇合了,张知言帮他们做了介绍,林妙妙面对儒雅的乔汉成和秀外慧中的杨珺菡,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大方,就算大学跟大学不一样,她也不能丢江大的脸不是!
客气的寒暄之后,也快到了午饭时间,乔汉成早就计划好了中午就去万人食堂——这里性价比高,口味也很好,平时师门聚会也多选择这里。
点了六个热菜两个凉菜,他们很客气的让林妙妙点菜,但初次见面,林妙妙不敢真的不客气,张知言一把拿过菜单,三下五除二就点好了,林妙妙感觉其中多是她爱吃的,当然下一秒她又觉得可能只是巧合。
上菜之后吃起来了,林妙妙才渐渐放开点,但是张知言不停的给她夹菜还是让她有点不自在,毕竟很难适应“女朋友”的身份,另外两个人只当她是拘谨,便找话题聊天,打开话题后林妙妙觉得二人并没有那么高冷,也不会故意跟她聊高深的她一听就一脸懵的东西,这顿饭还算是在愉快的氛围里吃完了,期间林妙妙得知乔汉成是物理系的,她想问问他认不认识钱三一,话都到嘴边了,后来一想她这个冒牌女友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清华大学这样有着历史底蕴的著名高校也算是景点了,吃过饭四个人就把园子里人们耳熟能详的那些地方逛了个遍:无数人留影的二校门,历史悠久的清华学堂,曾长期作为祭奠孔子场地的同方部,有着近400年历史的工字厅,被称为园中之园的水木清华,令朱自清写下荷塘月色的近春园,刻着行胜于言的日晷……
他们边走边看,这期间张知言一直滔滔不绝的说着各个地方的掌故轶事,逐渐让林妙妙佩服的五体投地,另外两个人乐得让他这样在林妙妙面前“表现”,并没有多插话,只有时补充几句。
林妙妙听着听着不禁感慨,这里不光建筑历史悠久,园子里还有十几棵一级古树,它们见证了这里几百年的历史沧桑,王朝更替,外族侵略,民族兴衰,战火没有摧毁它们,而今仍旧静静的在这里,看着这个国家最优秀的青年人在这里求学探索,这样的历史厚重感真不是一般高校能比的——林妙妙在心里这样想着。
只逛了一圈地标景点,时间便过了两三个小时,乔汉成和杨珺菡二人还有事情,便和她们分开了,今天这样一场“聚会”就算结束了。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林妙妙深深呼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了
“今天谢啦!走这么半天累了吧,找地方歇会儿”
“还说呢!有你这样的吗?也就碰上我好说话了!”林妙妙心里还是有怨气的,尽管冥冥之中一些说不清的理由还是让她想来这里看一看。
“好好好,我知道是我不对,给您赔不是了,后面记者站的任务都包给我了行不行?”张知言的语气里都是讨好,说完便带着她来到一处走廊坐下休息
“这里景色还不错啊”林妙妙坐下来说道
“过两天更漂亮,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坡”张知言顺势坐在了她旁边
“嘁,情人坡有什么了不起,江大也有啊!”林妙妙说话终于像平常那样恣意了,刚才她一直让自己表现的更淑女些
“呵呵,这才是你啊,刚才那样我都快不认识了”
“还不都是为了不在你朋友面前丢脸”
“你本来的样子也没什么丢脸的”张知言很真诚的说,林妙妙却不以为意
“哎,是你习惯了我这样而已。话说你怎么对清华这么熟悉啊?那些地方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知言轻笑着说
“呵,其实,我爸是清华的老师,从小到大我经常来这,自然混熟了”
“哇塞,果然啊!所谓龙生龙凤生凤,我们老鼠的孩子只能去打洞啊!”
“说什么呢!你不是也考上大学了”
“大哥,大学跟大学能一样吗?当初送录取通知书的快递小哥对钱三一那个谄媚劲儿令我好不爽啊,但我也知道他说的其实是事实,现在更是深深体会到了这点”林妙妙说完叹了一口气
“他收录取通知书时你也在场?”张知言挑着眉问道
“咳,我们不是住上下楼嘛!我们学校远离市区,都住校的,后来高三我妈非要陪读,没想到租到他家楼下了”
“哦,这样啊”
“你那两个同学,他们俩是一对吧?从高中就开始了吗?”林妙妙似乎又露出了八卦的嘴脸,张知言却意味深长的开口
“其实我找你来,就是为了成全他俩”
林妙妙闻言一脸问号,张知言继续说道
“我跟成子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他爸跟我爸是同学,我们还是邻居,从小就一块玩儿,小学也在一个班,幸运的是初中还是一个班,那时候,杨珺菡小学不跟我们一个班,我们对她也没什么印象,上了初中她在我们班也不是很起眼,她不像有的人爱刷存在感,就总是静静的自己待着,但我跟成子同时都被她吸引,一来二去我们三就成了好朋友”
“我去,三角恋啊!?”林妙妙在一旁惊讶的打断,虽然这是万古不变的老套剧情
而张知言又是苦笑一声
“呵,算是吧!但是我能感觉的到,杨珺菡是喜欢成子的,我跟成子也都看出来对方都喜欢她,但那时候也小,家里抓学习也紧,我们就这样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后来中考,我们都考的不错,默契的去了同一个学校,但是他俩在一个班,我在另一个,我心想这样正好了,他俩应该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但看的出杨珺菡越发的紧追不舍了,我后来去问成子为什么,他说他不喜欢她,这根本是敷衍之词,她平常就感个冒成子都紧张的要命,后来我也明白了,是因为我,因为他也知道我喜欢杨珺菡,觉得要是跟她在一起了,就是背叛朋友了”
“没看出来,你这兄弟还挺讲义气”
“呵,可是我不希望他这样啊!我们三目标都是清北的,后来我就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北京念大学,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这是你一厢情愿吧,而且也太牺牲自己了”
“因为知道了杨珺菡的心意,后来我就收敛了这份感情,上了高中就更淡了,就算他们俩高中的时候在一起了,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还会祝福他们。可是成子就认死理,甚至觉得我是故意考差了的,后来,还是考场的其他同学跟他说了当时的情形,他才相信”
“所以,他就更加不想跟珺菡在一起了,寒假的时候,我们仨聚了聚,看他们那样,我也觉得别扭,后来我从别的同学那儿打听到,上学期杨珺菡经常去找成子,但成子始终没答应”
“回江州之前,我就约成子出来,跟他说我恋爱了,心里早就没有杨珺菡了,让他不要再顾虑了,他将信将疑,非要看见真人才行,我这才找你演的这出戏!”
“原来如此,倒是能看的出来,他俩心里都是有彼此的,还是那句话,势均力敌才有未来”
“现在你跟我都在江大,也算势均力敌了,咱们要不要试试?”看似玩笑的话里,好像又有几分真意,张知言还从来没有任何或明或暗的表示,今天是第一次,林妙妙听了心脏像受惊了一样,仿佛要跳出胸腔,但也只是在一刹那,她就恢复了正常,像她以往那样开口道
“开什么玩笑!说好了是帮忙的,再说,你跟我只是表面上的势均力敌,其实还是差很多”
“呵,我爸本硕博都在清华,后来还去UCLA拿了博士学位,我妈本科人大硕士北大,这算势均力敌了吗?那又怎样?!我中考之后他们就离婚了”张知言的语气里有几分无奈
“兄台,我觉得你在赤果果的凡尔赛”
“哈哈,果然是林妙妙啊!”张知言觉得哭笑不得,不过这样也让这个话题没那么尴尬,他也不介意对她说出来了
“你也去过我奶奶家,我爸是江州郊区的,祖祖辈辈都靠种地生活,不过我奶奶原先是地主家的孩子,读过几年书,后来家里落魄了才嫁给我爷爷的,她很重视孩子的教育,我还有个姑姑学习也很好,现在在加拿大,我妈是江州市人,我外公原先在百货商店,都快退休了,赶上改革开放,就下海做生意,后来越做越大,就希望我妈以后能接手家里的买卖,那时候我妈和我爸已经在一起了,外公并不是很喜欢我爸,觉得他太书呆子了,但我外婆觉得我爸人本分,又从山里考到名牌大学,以后前途一片光明,她站在我妈一边,最后他俩硕士毕业就结婚了”
“那到底……”因为什么离婚的呢?林妙妙没说出来,但张知言是明白的
“后来我妈还是接了家里的生意,可家在北京,她花了好大力气,把主要业务转移到这边来了,她跟我爸都越来越忙,经常见不到面,时间长了,两人的关系就很微妙了,后来,我大了一些,就决定离婚了,协议里我妈抚养我,但我爸随时都能看我,我妈也不拦着。我高考没考好,我爸有些埋怨我妈没照顾好我,呵,其实换做他也一样,那是急性发作,谁让我赶上了呢!”
“可换作别人,恐怕都会复读的吧”
“咳,我是没那心思了,耽误一年时间干什么呢”
“不说你们学校的学生可重视这件事了吗?就算考了末流985都是失败,还净有想不开的,觉得没考上清北没法活了”
“哈哈,哪有那么夸张,能去清北的终究是少数啊!至少我不会想不开,知识在哪儿学都一样!”
“好像不一样吧”林妙妙高度怀疑他的说法
“行了,不扯这些了,中午没吃好吧?带你去吃好吃的,涮肉还是烤鸭?”林妙妙听了来了精神,跟着他起身离开
“涮肉我上次吃过,就烤鸭吧”
“成,那走吧”
“哎呀,你说咱不会在校园里碰见你爸吧?”
“概率很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二人的背后响起
“林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