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重生]师尊再爱我一次3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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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着冷水的湿布轻轻擦拭在后背那道翻飞的血肉之上,有些疼,但处于可忍耐的范围之中。
沈清秋坐在没有靠背的凳子上,手肘抵在桌边,心底泛起一点不自在。
数年前那一见面就黏过来叫师尊的姑娘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孩子了,十四五岁的年龄,放在人间,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少女是长得很快的,半年未见,身量和容貌都又长开了不少,如今猛然对上,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恍然之感。方才事情紧张时还好,如今私下相处起来,确实难掩尴尬。
女孩子长袖缓挪,柔软的指fu伴随着清理伤势的动作而偶尔落在他的后背未曾受伤的pi/rou上,不轻不重的,有些发痒。
沈清秋沉默了片刻,微垂着头,睫羽一颤,道。
“冰河,我自己来……”
洛冰河站在他后面,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语调上的起伏,只说。
“不许讲话。”
嗯?
沈清秋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半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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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以为的不错,洛冰河此刻的心情确实没有多好,甚至,还有一丝焦躁。
要知道,对于一个活了上百年、早已历经世事且向来沉静自若的苍老灵魂而言,烦躁与焦灼,实在是极为难得的情绪。
洛冰河立于那人身后,眉目低沉,眼眸漆黑,仗着人家看不见,也懒得再装出什么可爱喜悦的小女儿神情,整张很稚嫩很好看的脸蛋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沈清秋背上的那道剑伤,看起来很吓人,比他方才所以为的还要吓人许多。
那可是乘鸾剑啊,当时有多近?可能也就一臂上下罢。那样近的距离里,陷入魔境的柳清歌使了许有五成力,挥剑一劈,彻底贯穿了整个后背。这道伤原本就很重、很深,厉害的地方甚至深可见骨,方才清理伤口的时候,光是淌出来的血就已彻底浸湿了几条绵巾。而沈清秋受伤之后,非但没有及时处理,反而匆匆用咒压住血,就跑出去与魔族周旋、缠斗了好半天。如今,血被强行抑住,伤口再次撕开,剑痕周围有深一片、晕满大半个后背的紫红淤青。
沈清秋的这一剑,是为他而受的。
“魔女留下的这瓶药,想来有诈……一会儿木清芳到了,让他先看看你。”
是了,这样一道看起来能将人斩为两段的巨大剑伤横在身上,沈清秋还能和没事人一样,悠哉哉端详着纱华玲掏出来给他的那盏黄褐小瓷瓶。
洛冰河眉心一紧,心底泛起一股巨大的无能狂怒来。
“别看了。”
他的这份怒意实在奇怪。
沈清秋作为一千磨百砺的人世仙尊,经的事多了,自然就不再怕这些皮肉之苦。而讲老实话,沈清秋来日最低贱最微末最酷刑加身最求死不得、最胜此番糟糕惨烈千百遍的可怖境遇又是拜谁所赐出自谁手呢。
洛冰河,你不记得了么?
实在是没有意思在这里装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
而再来。沈清秋断手断腿诚然是极刑,但是沈清秋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所受过的发肤之痛,洛冰河本人在无间深渊那五年里也早就统统试过。凡间有一寓言,是说有一旧船泊于水边,由于年岁老化,今日换了块底板、明朝扯了条新帆。试问,待着旧船里外里每一处都重新换过之后,它还是原来的那条船么?这个问题,原本应该问那洛冰河。他在无间深渊里,身上的每一寸皮、每一滴血、每一块肉、甚至是每一只腑脏、每一寸骨骼,都是被反反复复地撕咬、吞噬、搓磨之后不止一次地重新长出的,那种痛苦,可一点都不比手足断裂要好。
而相较之下,这道毫不危及生命、不出两月便能完全好起来的剑伤,根本就不值一顾。
故而,沈清秋的表现,他原本应该是世界上最能理解的人,不是么?
他应该可以理解这幅面对“小伤”的淡定、平静、与毫无顾惜,也应该可以理解,那种一个人流了太多血之后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的麻木。
既如此,你又有什么理由而愤怒呢?
洛冰河握紧帕子,指尖停在沈清秋被剪开的青衫边缘处,眉目低垂,忽而沉沉道。
“你知道你今日若没有救回柳清歌,而与魔族交手之后又不肯解释,会是个什么后果么?”
“呵”,沈清秋原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就笑了,轻飘飘地说:“爱是什么是什么,若有报应,那报就是了,我还怕它么?”
你当然不怕。
你多勇敢、你多高贵呀,你就算是囚锁加身万剑穿心也不肯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你这张嘴是黄泉之下最冷最硬的九天玄铁铸成的,一点软话说不得,让你讲两句好听点的言辞那就能生生要了你的命。
洛冰河皱眉,语气也有点冷硬,细听起来,甚至还含着几分责备地质问。
“为什么不说?”
没完了,沈清秋深吸一口气,当即反问了回来:“说给谁?怎么说?当着魔族的面告诉全苍穹山的弟子们,哇,诸位好呀,你们唯一在场的峰主身受重伤是强弩之末,必须要靠着暗器和诡计才能勉强赢一局,若是再多打一个来回就要彻底完蛋,你是这个意思吗?”
“你明知我不是”,洛冰河也毫不示弱,决不退水,毫无惧意地继续追问:“那我呢?”
他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一瞬,盯着沈清秋黑漆漆的发旋也不知是在问哪一世的哪个谁,接着道:“那婴婴呢?为什么不和她讲实话。师尊把我们当什么,没有脑子没有能力成日里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小猫小狗么?”
洛冰河其实是直到今时,才真正明白了方才于学堂里所思虑过的那个问题。
即,为什么前世的沈清秋对宁婴婴那样好,婴婴都并没有使出全力救他呢?
原因就是,沈清秋根本就从来没有指望过他的徒弟们为他分担任何事情。上辈子的沈清秋讨厌他,故而欺辱他;没有那么反感明帆,就让明帆做一些鞍前马后尤其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杂事;而沈清秋喜爱宁婴婴,却也只是想喜爱小猫小狗一般养活着,根本就没有愿意对她剖白和分享自己的任何困顿、痛苦、与险境。
从这个角度来讲,沈清秋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他真实的那个自己、他自己的所有挣扎和感情,都牢牢地锁在囚笼之中,绝对不愿意讲给第二人听。
而这也是此世的洛冰河最苦恼的事情。沈清秋对他好,却仍然只是一种隔离的、推拒的、蒙上眼睛的、把他牢牢关在自己心房之外的好。
太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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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然而,沈清秋却是心情不错,他听见洛冰河的那个问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眨了眨眼,故意逗人道。
“你第一日认识婴婴?”
“你!”洛冰河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沈清秋有朝一日会当着他的面贬损自己的宝贝丫头,愣了一下,又不满意沈清秋这个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的态度,气道:“少来。”
“呵呵”,沈清秋悠悠转过身,面向着那个低垂着头、碎发遮住眉眼的小姑娘,道:“本尊还没有与你算账呢。柳溟烟说,你与他们周旋了?当时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你要做那个出头的?”
洛冰河仍在那股没由来的焦躁之中,闻言,当即气哼哼说。
“我不出头,谁出头?你最宠爱的那个笨蛋明帆吗?”
沈清秋眉眼一弯,笑意吟吟道。
“你再说一遍,我最宠爱谁?”
“我……”
洛冰河蓦然抬起头。
他一抬眼,撞进沈清秋那双映满他倒影的又温柔又清冷的好看眼瞳里,讲不出话了。事实证明,不管是嘴炮多么厉害的人,和老婆吵架也是一定会输的。
可沈清秋眉稍一挑,神色嘛,忽而变得有些古怪。
他抬起一只手,指腹停在洛冰河的眼睑下方,轻轻擦了擦,叹了口气,略带好笑地说。
“真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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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看着洛冰河发红的眼眶,还是略有意外的。
洛冰河刚才说他养女儿像是养小猫小狗的那句质问,其实对了一半。如果是说婴婴,这话倒没错,婴婴确实就是一个天真可爱没什么心眼的小丫头,而由于一些遥远旧事的原因,他对这一款总是忍不住怜爱。
但是对于洛冰河,却不是这个样子。
他当日肯收下洛冰河,不是因为其似故人,而是因为哪个又冷又倔强地牢牢盯着他的那个幼小而脆弱的模样,像他旧时的自己。当日,尽管如此,他对这个小孩子的好也不过是与对婴婴如出一辙的宠爱罢了。他这个人被抛弃怕了,可万不敢再对谁有望。
可是呢,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云解有情花解语,他可以把宁婴婴当做一个小孩子傻丫头,却不能这样看待洛冰河。不想让他懂的,他也已经懂了,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会陪侍、会开解、会维护,你能把这样的人当作一猫猫狗狗而全无真心么?不能的。
而他养的这个小丫头,可不是什么软弱爱哭的性子。数年来朝夕为伴,他心知肚明这洛冰河原本是泰山压顶仍不改色的极沉静性情,只是爱对着他撒娇装傻罢了。好巧,他吃软不吃硬,恰好喜欢这一套。这小丫头往日爱作出受委屈的样子要他收拾人,而他原也烦极那些十几岁上房揭瓦的小男孩,顺水推舟,懒得挑明。
故而,今日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从来漠然的小姑娘,真心实意地红了眼眶。
半年不见,孩子长大了,出落得精致动人,比他当日闭关时还要好看得多,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女孩比苍穹山公认的那位第一美女更加美好。那双原本便黑亮的眼睛要比他记忆里更深了一些,睫毛又黑又浓,簇拥着一双沉夜寒潭一样的眼眸,眼睛里蓄了水,眼尾发红,双唇微抿得沉默着看向他,令人心下一软。
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个混蛋,真讨厌。
沈清秋想了想,掌心抚上洛冰河的侧脸,眉梢一挑,逗人说。
“不至于罢。早知道长大了这样麻烦,当时就不把你抱回来了。”
“你敢!”洛冰河扑进他怀里,在他耳边咬牙威胁。威胁完了却仍不死心,也不知道是在气谁,到了这时仍气呼呼地讲车轱辘话。
“师尊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能够理解?”
沈清秋眨眨眼睛。
“我有求过旁人的理解吗?”
“你!”
洛冰河腾得一声从他怀中窜出来,心中焦烦更胜,索性转过身子走到一旁洗湿帕,不理人了。
沈清秋撑着脑袋,悠然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对着白衣人的背影宣布道:“本尊此次结了丹,心情尚好。”
白衣人头也不回。
“恭!喜!”
嗯……沈清秋眯眼,而后指尖点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回来。”
洛冰河深吸一口气,拧干帕子,又蹭蹭蹭走了回来。
青衫仙尊抬眼,看着对面人那张油盐不进的扑克脸,歪了歪头,忽而轻声道。
“不是……还有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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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一震。
沈清秋。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tbc-
沈清秋:逗女儿。
洛冰河:艹,老子爱他。
我可真甜٩(˃̶͈̀௰˂̶͈́)و
冰冰九九可以涌有评论嘛,蟹蟹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