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纯站在她的身后，没有上前，直到隐隐瞥见地上猩红的血渍，她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姜纯抽出纸巾递给她。
这纯粹就是一句废话。
但是姜纯却找不到更好的语言。
因为所有的话语，在她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姜纯一问，女人眼泪几乎泉涌般淌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边哭边嗑。
地上的鲜血几乎可以流淌，而女人的额头早就红肿不堪，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染到眉眼。
功山观并不出名，姜纯从来都没有听过。
也是从地图上搜了功山山后，才知道山顶有这么一座道观的。
而道观的面积不大不小，但是显然并不是想“营业”的状态。
那个开门的小道士，开完门后，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大殿里只有女人和姜纯。
姜纯拦不住她，干脆上身抱住她。
姜纯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耳边只有女人无助的哭泣。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嘴巴却比脑子先一步动了起来，“别磕了，在道观流血，不吉利！”
等姜纯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后，差点想一巴掌呼死自己。
大约女人来的目的，就是图一个“吉”。听到姜纯的话后，她停止了还要磕头的动作，抱着姜纯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原来真的是分情绪的。
人的情感如此丰富，哪怕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眼泪，一样的哭嚎，表达的情感，却可以天差地别。
女人的大哭太过无奈，太过无力，就连姜纯这个旁观者，都可以感受到其中的重量。
那种压在心头闷闷的感觉，那种似乎再也见不到天日的绝望。
神像啊……
若你真的是神……
能否救她于水火，能否让她再看一看太阳。
姜纯扶着女人坐到了殿外的石凳上。
她用纸巾将女人脸上的鲜血轻轻拭去。
“你坐在这等我一会儿好吗？”姜纯看着她，“我进去把里面擦一下。”
女人捂着脸点点头，“谢谢……谢谢你！”
姜纯一边擦拭着殿内的鲜血，一边注意女人的动向。
她怕女人想不开。
她刚才的哭声实在是太过绝望了。
“久等了。”姜纯坐在她的面前，搓了搓手，“抱歉……能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她本就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也称不上一个情商很高的人。
只不过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让她懂了几分人情世故罢了。
女人原本停止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好在情绪比刚才稳定不少了。
“我……我的女儿……她……”女人抹了抹眼泪，想尽力保持自己的正常，而不是像个疯子，“我女儿她……今年诊断出恶……恶性肿瘤……医生说……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姜纯拍了拍她，“那你女儿现在是在医院吗？还是……”
“在本地的医院……”女人哽咽道，“但是他们说他们……所以我想带女儿去大城市治疗……但是联系不到医院……”
姜纯大概明白了。
本身错过了最佳治疗期间，然后又联系不到医院，也就意味着……只能等死。
所以她才一步一叩，希望求一个生机，给她女儿的生机。
“抱歉，我不是医生，在专业性方面，我可能帮不到你。”
话还未完，女人就努力扬起笑容，回道：“没关系……今天遇到你……我就感觉好多了……说实在的……我真的想过带着女儿一起去……去死……但是她才五岁啊……她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我的意思是，或许我可以试着帮你去联系一下大城市的医院。你看J市怎么样？那儿的医院是全国一流水平，而且我也住那，方便和你沟通。”
女人定定地看着姜纯，比起欣喜，更多的却是茫然、意外、惊讶，“你……我……”
姜纯怕她不信，摘下自己的口罩，又打开自己网络上的图片，“你看，我是姜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但是……或许我能试着联系一下医院。”
女人瞪着眼睛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她，疯狂地点着头，“我认识认识认识！我在医院的电视里看过你！谢谢你！谢谢你！我会还你钱的！我现在就可以把所有积蓄给你！求求你了！”
她就像是抓到了生的希望，说着就要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姜纯连忙拉她起来，“你别太激动，我肯定会帮你的。我现在能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女儿吗？”
“嗯嗯嗯！”女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她淌着泪，头破血流，就连头发都乱七八糟，但和之前的无望已经全然不同了。
后面的日子，姜纯直接就告别度假旅游了。
全程都忙着女人和她女儿的事情。
也是到了医院之后，姜纯才想起问对方的名字。
女人叫沈桂玉，她的女儿叫靳梓晴。
至于沈桂玉的丈夫，靳梓晴的爸爸，在自己女儿查处恶性肿瘤后，就和沈桂玉离婚了。
现在女儿判给妈妈，而爸爸只要每月给一千元的抚养费。
在女儿重病的情况下，一个月一千元的抚养费够干什么呢？
可就是这样，那个男人都不愿意给。
也就是说，自从梓晴诊断出恶性肿瘤后，她的父亲直接人间蒸发了，权当自己没有这个女儿。
至于沈桂玉的父母，在乡下老家，称得上山沟沟里。
二老不仅年龄大了，而且连普通话都不会，一辈子活在小乡村里，也学不会城市的活法。
所以沈桂玉，一边要照顾女儿，一边要打工挣钱，已经许久都没合眼了。
人生疾苦，大概就是如此。
姜纯没有三千神通，她联系医院的方法很朴素，打电话一个个问过去，发朋友圈宣传出去，联系朋友一起想办法。
公立医院找不到，就找技术高超的私立医院，私立医院都没有就再看国外的医院。
总之，一定要为沈桂玉和靳梓晴联系到。
她们母女两人，再也经不起命运的折腾了。
但是姜纯没想到的是，她最先接到的电话，竟然是郁谨呈的。
“我看你朋友圈，你在为别人找医院？”
姜纯现在还在Y市的酒店，她没把沈桂玉母女处理好，是不打算回去的。
“是啊，郁老师，你有门路吗？”
“有。”电话那头肯定道，不过郁谨呈顿了顿，又道：“但是你确定自己没有被欺骗吗？以及对方人怎么样？”
救急不救穷。
欺骗还可以报警，但如果对方不懂得感恩图报，反而赖上姜纯的话……
郁谨呈觉得这对小姑娘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不会不会！”姜纯知道郁谨呈是好心，但是还是急得不行，生怕他不愿帮忙，“你不知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多震撼！我刚到功山观就看到她跪在门外，开门后她就是一步一叩进去的！还在殿里面磕头磕出血了！”
郁谨呈知道这么严肃的时候并不适合笑，但是听着小姑娘抑扬顿挫、有高有低的音调，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而且我还和她一起去了她女儿现在住的医院，里面日用可多了，一看就是住了很久。她女儿特别乖，见到我就说见过我，甜甜地叫我姐姐！还说我好漂亮！和电视里一样漂亮！”
小梓晴因为治疗，头发都剃了，是个小光头。
脸色也特别苍白，呼吸都是沉重的，但是眼睛却特别亮，而且一点都不怕生人。
看得出来，她母亲给了她满满的爱，所以让她特别有安全感。
哪怕小小年纪就要面对病魔折磨，却有许多成年人都没有的勇气和坚强。
而沈桂玉，将所有的负面都留给了自己，把所有的美好都递给了女儿。
她看着自己女儿的时候永远都是笑着的，然而小梓晴却不知道，她的母亲在神像面前，是多么的无助，是多么的卑微。
“功山观？你现在是在Y市？”
“郁老师你知道？原来功山观这么出名，怪不得沈女士会去那。”姜纯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不是，我父母住在Y市，我现在也在Y市。”
郁谨呈的声音低沉，听上去总觉得特别勾人，无论说什么。
姜纯都已经习惯了，她觉得这是郁谨呈的声带自带的属性。
就好像她自己的声音就是清清亮亮的，像是清澈的溪流，但也因此不具备女人味。
然而如果曹法乐站在郁谨呈身边，肯定会大声惊呼——郁谨呈被穿了！又或是脑子坏掉了！
要不然现在的神情，为什么会如此温柔而宠溺。
不过就连郁谨呈本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去找你，然后一起和你去看看。”
小姑娘虽然聪明，但是涉世却不算太深，圈子也特别简单单纯。
郁谨呈还是想先去给她把把关，看看对方的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给善良的人当头一棒的人。
“可以可以！谢谢你，郁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姜纯觉得郁谨呈来了，见到沈桂玉母女了，就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也就会施以援手了。
突然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行，待会儿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在Y市有车，方便一点。”
“好好好！谢谢你郁老师！”
姜纯挂了电话，有了解决的办法，她终于能舒口气了。
神像啊……
今天我与她的相见，
是不是您的怜悯呢？
让我能够帮助她再次见到阳光。
———————————————
越写越会觉得自己词藻还有表达都很缺陷……其实我脑子里的故事可以把自己煽情煽哭，但是写出来还是差了点。
我希望自己的文字，可以感动别人，逗笑别人，又或者闲暇时间，会愿意把一点点时光，放在这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