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罗昭好说歹说哄下战星后,他们的日子便难捱起来。一路吃不好睡不好,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原本十几天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将士们敢怒不敢言,毕竟行军路上赶路是常有的事,他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到了京城,战星便控制住了各方城门,每天派人守在那里,可一连几天都不见有类似龙落的人出现。
王府内,战星这几天心情不好,下人做事都战战兢兢的,生怕王爷迁怒自己。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罗昭每天丞相府和王府开回的跑,试图开解战星,可是…收效甚微!
现在只能祈祷龙先生快些回来找战星,龙落那天的来信只有一行字,没有交代和谁一起几个人,更没有地址和联络方法。战星在附近搜了一整天无果后,就迅速回了京城,想在城门拦住人,可是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结果。
第五离笑和龙落正在下棋,龙落一子落下,第五离笑就看出自己败局已定,他扔了棋子拍了拍手:“听说那位小王爷正在到处找你,不去见一见吗?”
“时机未到。”龙落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遮住了情绪不明的眼睛。
他们现在正在城中,战星虽把守着城门,但是他并不清楚龙落和谁在一起,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到。所以第五离笑只是给龙落简单的易了个容,他们就进来了。
此刻他们正在白玉轩,第五离笑和第五不问在京城开的酒楼。说是酒楼,也有姑娘作陪。大多卖艺不卖身,这个全凭自己做主,说来挺自由的。
第五离笑起身收了棋盘,摆上茶具:“不下了,总是赢不了你,来喝茶。”他总是像浑身没有骨头似的,不是斜倚着椅背,就是歪躺在贵妃塌上。总之没有一刻是正经样子,跟第五不问完全不同,无论相貌还是脾性,一点也看不出是亲兄弟。
“帮我一个忙,我要…入朝堂!”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是要给自己一个反悔的机会,可是停顿之后,他依旧还是这么说了。
“你是要去送死吗?诸葛千!”第五离笑也是一顿,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
龙落觉得此刻自己应该慌乱的,除了周安瑾,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和第五离笑总共认识了不足一月,不知为何就是从心底里觉得他不会害自己。
“离笑,你该明白我是为了什么,我要翻案,为我诸葛家翻案。”龙落很平静的饮了一杯茶。他不敢看第五离笑,他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才不看他。
“翻案?你是要报仇吧!”第五离笑不经意的皇族气质又露了出来,他眯起桃花眼:“得得卧龙者得天下。当年因为这句荒谬的预言,你们南平的皇帝一夜之间灭了开国功臣三朝元老诸葛一族,烧了府邸,杀了全族,无一幸免!你那时…三四岁?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送死,根本没什么冤案,只是一个帝王的疑心,你拿什么翻?锄头吗?”
龙落不语,第五离笑确实是真心为他好,他也确实想交第五离笑这个朋友。但这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他一意孤行,师父劝过、周安瑾劝过、现在第五离笑也来劝他。
他不知该怎么对第五离笑说,只能沉默不语,第五离笑读懂了他的沉默,气的他突然站起来,怒极骂道:“蠢货!”拂袖而去。
龙落依旧端坐,喝了一口茶。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懂。可诸葛家灭门之仇又该如何?他们何辜?
当初那屠城之战,他算计了战星,算计了罗昭,甚至把周安瑾也算计了,却没想到最后是自己中计最深。他想看战星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他也算准了罗昭不会让战星轻易杀了自己,更算到了周安瑾会把自己所做的都告诉战星!却没想到,他将安瑾送走后后悔了。他突然不想让战星知道这一切了,他不舍得战星知道这一切后内疚自责,他不想让战星难受。
他在牢里的时候,心中唯一所念就是:安瑾别回来了!别告诉战星一切,他想知道自己对战星多重要,却不想提前看到了战星在自己心里的分量。
现在,就连第五离笑都不让他继续下去。他确实动摇了,再这么下去,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输了。复仇成功,战星肯定会恨他,欺他骗他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恨;若不成功,自己怎么对得起诸葛家几百条亡魂!余生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不曾想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算了进去。龙落叹了口气,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战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龙落,因一直没有线索,军中气氛一直很低沉。
战星除了训练就一直在王府寸步不出,他的三千影卫自他回城后便只剩五百在身边了,其他都被他派了出去。罗昭劝解无果后,只得每天待在训练加重而主将不在的训练场。
是夜,将军府里还是灯火通明。战星面前跪了几个黑衣人,正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这几天战星白日里守着城门排查,夜里影卫穿梭各个客栈寻找,就是找不到将军要的那个龙落公子。几个小队长都已经被连着训了好几天了。
“怎么会找不到!他又不是神仙,难道飞天遁地了不成!”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几个字,把几个影卫小队长吓得欲哭无泪。是呀,一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公子,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再去找,把京城新开的秦楼楚馆也去搜一遍,各位皇亲能住人的别院也去查。我就不信,那人当真有这能耐能藏他一辈子!”
命令一下,感觉心脏被压的快要跳不动的几位才觉得四肢缓缓回温,低头应“是”,无声迅速的退下。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这几日找不到龙落很烦躁,只有在处理军务时才能短暂的不去想他。
他只能一直不停的做军务,即使这样,这段日子处理过的事务也是错误颇多,让罗昭好一番说教。
战星脑中纷乱,根本没心情再批阅军务,只好苦恼的停了笔。托着下巴思索着龙落的下落,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回了他和龙落在一起的日子。当初他大病初愈时裸着胸膛将龙落困在桌边,龙落放肆的调戏他,战星想到这里有点懊恼,当初离他那么近为什么不亲他一下呢?现在想亲都没有了。
突然他耳朵一动,身形一晃取了墙上的剑,顺着窗户一跃而出。挥剑一挑,挡住了一个红衣人正要离去的身形。来人一身红衣,面罩薄纱,也是红色的。长发微束,看起来随时都要散的样子。
“客来何方?”战星身上的气势又不自觉散出,压的第五离笑不由一慑。
不愧是南平国战神,气势好生威武。他挥去心思,挑唇一笑:“王爷好功夫。”一句未尽,便突然动起手来。
只见他挥袖不知从哪里甩出一柄软剑,便与战星缠斗在一处。惊动了府中侍卫,战星却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继续与那红衣人单打独斗。
侍卫虽不解,主子的命令却没有不从的道理,依言退下,独留二人在那里过招。
二人过了百余招,战星一个闪身绕到第五离笑背后,一直未出鞘的剑直抵第五离笑背心。第五离笑摘下面纱双手举起,轻笑一声:“离笑认输,王爷可要手下留情。”
“第五离笑?噬月双毒?”战星眉头一挑:“幸会。”不冷不热,南平与南疆向来交好,这王子他也见过几次,今夜他夜探王府不知所为何事。战星想不出他的理由,索性不予理会,自行回了书房。
第五离笑跟在他身后颇有狗腿的架势。“王爷刚才那招剑花挽的好帅气,头一次见那么有杀伤力还好看的剑花,能否再使一遍?”虽不至于点头哈腰,但也笑的谄媚。第五离笑痴迷功夫,在南疆的时候便以武功交友,是敌是友,一战而交。
龙落是他认识的人中,唯一不会武功的人,开始是为了龙落而来,现在却完全被战星吸引,围着他团团转。
战星一开始虽不知来人是谁,但察觉他身上并无杀气,而且若真想在他这里得到点什么,也不会穿着如此张扬的颜色而来。是以剑未出鞘只是与他在切磋,第五离笑又何尝不知战星深不可测?知道他故意相让之后好感顿生,一心想交这个朋友。
围着他转了大半时辰,战星就是不理他,只是在看书,实则书页并未动过几次。看出他心不在焉,第五离笑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缘由。他眼珠一转,嘴角一弯,反客为主。
“唉,龙先生今天中午吃的不多,也不知晚上有没有正经用餐?”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坐在离战星不远的桌子上手支下巴道。
战星刚好打算翻页,手一抖书页便碎了,他扔下书,几个跨步便揪住了第五离笑的衣领:“他在哪?”
近看才发现,战星双眼通红,眼白布满了血丝,甚至眼黑都泛红了,该是几夜没有休息好了吧!
本来还想再逗逗他,现下一看倒有些不忍了。并不是他心软,像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多少都有些桀骜的,如战星这般战功赫赫铁血硬汉的大将军,多少还是让人尊敬钦佩的。虽有些痴傻,但还是达到了别人高山仰止的高度,更是让人觉得厉害。同是英雄,多少都有些惺惺相惜,第五离笑也不过是个热血少年人,当然也不例外。
他这才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敛了玩笑的心思。不同于方才的装模作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来求王爷一件事的。”
他下了桌子,战星也松开了他,二人桌边坐下,战星这才想着要给他斟一杯茶:“何事?有关阿落?”他语气有些焦急。
听到他的称呼,第五离笑先是一怔,继而若无其事的继续说话:“他…他想入朝堂。”
说完才想起,战星恐怕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下糟了,得马上想个合适的借口。
果不其然,战星不解其意:“朝堂?你想求我把他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