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梦瑶第一天上班,人生中第一次在这样的一个又旧又破的疗养院实习,她备感紧张。
她在晨雾中起了床,今天,沈梦瑶扎了一个单马尾,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镜。
疗养院在这一座小城市的边缘,位于荒郊野岭的郊区,沈梦瑶昨天坐车就转了三趟。先从出租车、公交车、四轮儿。
沈梦瑶也挺倒霉的,一路上,全说的是她完全听不懂的四川话。拦出租车时,先是碰上了一个赖皮街溜子,看她长得标志想撩她,张口就是四川味的套话“妹子诶~坐我滴车喽,内切哪里啊?来嘛~不要钱的塞~”
瑶瑶无语,等到第二辆车时,是个抽着烟穿背心的老大叔,
沈梦瑶上车后,烟雾缭绕,呛的她受不了。赶忙的拖着行李下车。
一波三折,沈梦瑶还是成功坐上了出租车。
来时还坐了两次的公交车,坐着随车一路走走停停,拐拐绕绕的。她倒是没有什么不舒适,只是很困。沈梦瑶就这样困倦的睡着了,售票阿姨好心提醒,不然沈梦瑶真差点差过了站。
下车后,她打了个哈欠,在烟火味很浓的川蜀,人们都很热情,一群开着面包车和各种轮儿的男人女人,抢着把从车站上下来的人,坐上自己的车。
沈梦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觉得四川人还挺热情大方的
她也坐了一位卖水果的孃孃的四轮车。
车小且破,她的行李和一堆用麻袋垫着的水果放在一起,沈梦瑶也就坐在孃孃接客的副座。
副座破了一块露出了海绵,“哎哟!怎么办喽。”
孃孃赶忙把后边用来垫水果的白蛇皮袋遮住破了的地方,
沈梦瑶笑着说“阿姨,没关系的。”
一路上,沈梦瑶被孃孃问了这又问了哪儿。
孃孃问“妹子,你是哪里来的?”
沈梦瑶回答“上海来的”
“多少岁啦?”
“21”
“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
卖水果的孃孃问的问题逐渐开始不正经。
付车钱时,沈梦瑶特地多给了五块。
一路绕的远,都要生活,孃孃也不容易。
跌跌撞撞颠簸着过来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疗养院,但却看上去很老旧。
生锈的铁围栏,保安厅已经坏了,扔在了一边的稻堆上。
今天一早,沈梦瑶就起了床,刷刷牙,洗了一把脸,摘下她的黑框眼镜。
这个疗养院周边没有早餐店,只有一个小村。
每天早上疗养院的人吃的早饭,都是由村里卖早餐的阿姨来送。电话就在每一间病房的桌子上。
沈梦瑶今天吃了阿姨送来的豆浆包子。
她穿好白大褂,开始上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疗养院的院长,平时就爱躲在办公室里抽烟看报纸,睡大觉。
沈梦瑶的工作该做什么,还有她的工作的地方在哪里?
全推给了张护士。
张护士,穿着粉色护士服,长相清秀,是一个高个的女孩,稍有些瘦,看上去不太像是本地人。
沈梦瑶找到她后,她开心的介绍道
“我叫张昕,已经在这里工作一年了,对这里很熟悉,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哈哈。”
“嗯,我叫沈梦瑶,你好。”
张昕人很热情,热心的领沈梦瑶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因为保洁阿姨前两天请假回家了,所以这里仍是很脏乱的,灰尘满屋飞,还有许多小动物光顾。
沈梦瑶感慨道“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来这里工作了。”
张昕无奈笑笑的摊摊手说“阿姨不在,咱俩努努力,扫一下吧,至少能干净许多。”
废话不多说,两个人就开始从厕所拖来清洁工具,来清扫这个屋子。
一通大扫除下,小动物终于回家了,而屋子也变得像个样了
沈梦瑶很感激,她笑着感谢张昕帮助她一起清扫房间。
“张昕,你有电话吗?”
“啊……有,有,有。哈哈哈加一个?”
两个人瞬间就掏出了手机,开始互加电话。
在2012年,那时候手机,还只是通讯工具。
张昕也在刚刚听到一声叮铃铃声,她去工作了。
这个病房的病人,脾气很火爆,是一个狂躁症患者,在张昕每次在门外问有什么事的时候,这个病人都要咆哮。
好不容易张昕掏出钥匙,打开被这个暴躁患者从里面锁上的门。
“一号房许杨玉琢!吃药了”
病人很不听话,张昕要喂她吃早餐,她就狂叫,不吃。
给她穿衣服,她就要抓人。
帮她擦脸,她就直接咬了张昕的手。
吃饭、漱洗、穿衣服,艰难的喂药。
终于张护士通关了每天早上都要一遍的这一系列艰辛任务
张护士作为这家疗养院的唯一的护士,日常照顾十几个人起居,熟悉自如,不在话下。
只是有一只羊,因为完成照顾她的任务特别困难,于是被张昕留到了最后。
这样她就可以先完成自己的工作,再想办法让这个患者好好听话的吃饭、吃药。
许杨玉琢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了,张昕也照顾这只羊一年了
她照料她这一年内,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过来看望过她。
两年了,一直以来就只有每月在院长账上出现的她的疗养费用,张护士也想过“她没有家人吗?这说不通,钱又是谁转的?”
她问了院长关于她,院长只说了三个字“私生女”
张昕懂了,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圣诞节的深夜,这夜四川的大雪,盖住了整座疗养院。
病房内,张昕陪着许杨玉琢。两个人静静看窗外的大雪纷纷飞舞,像柳絮,像细棉,将树染白头。
随着冬日的寒风,慢慢的遍布这片土地。许杨玉琢躺在病床上,张护士陪她看着窗前雪景
“雪真好看,张昕。”
“是啊~”
“你喜欢雪吗?喜欢啊。”
“我也喜欢。”
这是许杨玉琢在疗养院过的第二个圣诞节了,张昕陪着她过的第一个圣诞。
这夜,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放纵自我的玩闹。两个人在一起玩蜡笔,用蜡笔在地上和墙上画画
“张昕,你看!”
“嗯?一头猪。”
“哈哈哈!是你啦~张昕!”
“哈哈呵呵~有病!快擦掉!”
“哈哈哈哈,我不~我偏画猪”
“小猪~张昕是头小粉猪。”
第二天雪停了,大片的白雪从树上抖落下来,清晨,窗外变成了一幅画。许杨玉琢的病床前多了一个用红色蜡笔画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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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瑶早上的工作很轻松,有几个病人找她开了接下来治疗的方子,还和张护士一起控制住了一个发病的患者,沈梦瑶觉得当一个主治医生,也未免太轻松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疗养院里才那么些人。
她倒是挺好奇,员工们的工资都是从哪来的?
事实,远远比沈梦瑶想的更不那么好。
这里的病人有些会拖着不交住院治疗的费用,基本上工资也就想给就给不想给就拖着。院长过于随意,他甚至还可以忍受没水没电一个月,靠着一座山,吃就去山里,喝水就喝山里的泉水。
沈梦瑶熬过了一个月时间,终于转正,但她却忍不住在内心拷问自己,因为她来了这里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改变,而自己却改变了太多。
发了800块的工资,而还没她这个月的饭钱多。
为什么要留下呢?明明可以选择离开。
实习一个月了,沈梦瑶很快就变得辛苦忙碌起来了。
她发现这家疗养院,也是在充当医院的角色。
山里村内的人生病了,嫌医院太远,听说这里新来了个医生都会来这个疗养院。
关键时刻,专业与知识拯救了一切,沈梦瑶帮人看了几天病后。一传传十,十传百,好多人都来找她看病。
沈梦瑶给疗养院带来了不少收益,院长也同意她转正了。
扣搜院长工资还想再和沈梦瑶谈谈。
“工资能只涨200吗?”
但一旁的张护士直接怒怼了他。
“院长!你真行”
最后工资也涨了,沈梦瑶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工作。
好在保洁阿姨终于回来了,卫生终于不用她自己做了。
沈梦瑶每天都在忙碌着,时不时还要控制住几个严重精神病发狂。
她想,她没来之前,这样憋屈穷酸的日子,疑问张昕怎么过来的,还留在这个地方一年那么久?
一个月里,认识了这里的大多数病人,除了是老人就是几个年轻人。
沈梦瑶都很清楚他们的病情,见到了1号病房的一个叫许杨玉琢的暴躁症女孩,她或许心中明白了,张昕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有一个病人,她就是那个金发女孩,她很奇怪,从来不按铃。
她好像什么需要都没有,饭和药也是放在门口,更是一个月,她一次都没有找过医生。
沈梦瑶记得第一次院长让她去看看这个女孩,能从她的咳声判断,连续且沉,这个人明明病得很重。
沈梦瑶想起来,她说过她叫袁一琦,养了一只小黑猫。
三天后,这个仿佛永远是关闭锁上了的门,没想到竟会以这一种方式打开。
袁一琦自杀了,她这次割了腕。
在她感觉刚开始流血迷迷糊糊时,她面带微笑,庆幸自己就快要死掉时,小黑用爪子不断踩着她。
小黑想叫醒主人,它掉下床时无意间,踩到了什么。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沈梦瑶快下班了,她正要脱下白大褂,听见铃声,她的心猛地一跳,赶快叫着张昕!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朝那角落的病房跑过去。
两个年轻女孩子,在物理学的角度,是不可能两个人就能撞开一个门的,但是不一样的是,幸好这间病房常年失修,门锁生锈。
张昕,沈梦瑶拼尽全力撞开门后。看见了让人心碎的一幕。
金发的女孩,安祥的躺在床上,叫她,已经不能回应了。
“袁一琦!袁一琦!快醒醒!袁一琦!袁一琦!”沈梦瑶无助的叫着她的名字。
小黑猫沾了主人的血,喵呜喵呜的凄惨的叫喊着。
“喵呜~喵呜~(主人!快醒醒啊!)”
它的脚印在床单和地上,踩出一朵一朵的血色小梅花。
血流的速度很快,但是终究还是老天眷顾了这个年轻脆弱的生命,院长在尖叫声和呼喊中到了。
袁一琦割腕的左手已经被缝合,被一层又一层的绷带紧紧包扎住。还是人不可貌相,所有人都竟然不知道院长是一个外科医生。
袁一琦自杀失败,她泪丧的用仅剩完好的右手,对着头做了一个开枪扣动板机的动作,调皮的翻了白眼,吐出了舌头。
她看向沈梦瑶说“你不用救我的。”
还是那样近乎哭喉嘶哑般的声音,只是很轻很平静。
未完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