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蔓绿绒》
文/橙枖枖 2022.1.20
“你相信童话吗？”
*
九月，清晨。
微微探出点头的暖阳把半边天照得蒙蒙亮，偶有一阵清风徐来，吹过橘子树林，肆意在树叶间穿梭，又轻拂过湖面，泛起一片浅浅涟漪。
风载着一丝丝清甜的桂花香，自然而然地散播到凤翔古街的每处角落。
鱼在嬉水，鸟在欢歌。
它们都在昭示着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一只白嫩小巧的手懒洋洋地从被子里伸出来按灭了闹钟。
这是周缈一大早上第四次做这个动作了。
托她那和蔼可亲的祝捷女士的福，昨晚睡前就叮嘱好她：高中第一天报道就得早起，一日之计在于晨嘛，你们这些年轻人，那不更得拿出点精气神啊？
祝捷女士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恨的话。
于是，今天她妈妈就给她定了个六点半的闹钟，然而开学报道的时间是在九点。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闭着眼，脑子里混沌地想着，嗤笑了声。
早得离谱。
稀里糊涂地穿好衣服，再稀里糊涂地完成洗漱，天已经亮了个彻底。
路过客厅时，周缈向靠在沙发上看报的老爸扬了扬下巴，算是问候早安。
周爸这一抬眼笑容就立马攀上脸庞，扯得眼尾皱纹深浅不一：“哟，咱闺女今儿起得挺早啊。”
周缈不受控地在脑子里过了遍那个六点半的闹钟，又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立马挂了副甜度百分百的笑容，其间还蕴藏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早啊，爸，妈。”
“缈缈啊，等吃完早饭就下楼去和依杭他们玩会儿昂，妈妈还在煎蛋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几个孩子在大院子里待着了。”
周缈吃着油条，含糊应了声。
在祝捷女士的教育观念里，小孩子就应该是在阳光下和草坪上跑着跳着的，别没事儿就老窝在家里，不活动也不出点汗，一点朝气蓬勃的样子都没有。
其实不止祝捷，几乎整条凤翔古街的长辈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吃过早饭，周缈就被自己亲妈匆匆“赶”出家门。
凤翔古街是南汐镇上历史最为悠久的一条小巷子。
几次拆迁计划里都险些把这条古街划进去，不过好在都只是险些。
巷子里的住户多为老人，极少有正处于创业时期的小青年，或正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
连房子都大多是早些年代的瓦房，不过周缈他们住的是好几层的小高楼。
住得久了，其实会发现这里更像是一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与来往密集的人群，更没有喧嚣嘈杂的都市氛围。
这里有的，仅仅只是安静祥和与弥漫在空气尘埃中的人间烟火气息。
整条古街两端连通，入口处的道路两旁不知道哪户人家，沿路都栽满了桂花树，出口处是一大片杂草空地和一潭清澈小湖。
这里的居民都称这小湖为“许愿池”，因为它中间长了块如煎饼般大小的石头小岛。
每逢有孩子过生日，总会有一些熊孩子吵着闹着要大人带着去小湖边许愿扔硬币。
久而久之，生日当天去许愿池扔硬币的事儿竟也成了这古街上的一大“习俗”。
而这大院子呢是早些年几户人家合起伙来修建的。
方便老人们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也方便平时居民们日常来往更加亲密方便。
周缈他们几个孩子就是从小在这大院子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女孩哼着歌，穿过小路朝大院子走去，一路都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周缈缈！”
有人在远处的院子里喊她，女孩顺着话音望去。
她抬手，随意别好耳边被风吹刮到脸上的碎发，她迈着步子，慢悠悠地朝人群走去。
边走边展开一个甜美温润的笑颜，阳光打在她白皙的侧脸，显得那笑容里更增添了几分明媚与张扬。
她那干净含笑的眸子里，不沾染一点污秽杂质，完完全全是十几岁少女该有的模样。
“没事别老叫你周姐姐。”
喊她的是一个有点儿微胖的男生，叫李缘起，人长得高大，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方形眼睛。
这会儿他也朝着周缈笑，只是笑得有些呆，略显憨厚。
周缈依然是不紧不慢地拉开院子前的小挡板，然后走到桌前，一只脚勾住凳子腿，顺利地把凳子从大圆桌下勾出来。
接着又看准凳子腿，不轻不重地往旁边踢了下。
方位正合适，一脚到位。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往那凳子上坐，两只手全程都放在衣兜里。
本来还趴在桌上补觉的朱潇然就是被这么个动静吵醒的，他缓缓抬头，额头上已经被压出大片红印，眼睛要睁不睁地眯缝着，眉头拧成一团。
这人起床气估计还没消，冲着周缈就开始嚷嚷：“毛病啊周缈。”
被嚷嚷的人此刻却未置一词，她双手抱臂，靠着凳子靠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吵醒的人。
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好凶哦。”
她这话说得拖腔带调，自身本就偏甜软的嗓音，更是衬得她此时此刻有多么像个“小作精”。
朱潇然：“.......”
凶个屁，你把我吵醒还反过来说我凶你了。
眼看着朱潇然正准备动口还嘴时，一道柔柔的声线先闯了进来。
“好啦，你们别闹了。”
原本还在低头看书的女孩，此刻被面前的两个活宝逗得轻笑出声，忍不住出声制止。
周缈立马像个焉儿了的气球一样，把头靠在尹依杭的肩头。
一边往里蹭一边小声嘟囔着：“猪猪侠他大早上起来就凶我，干嘛凶我嘛。”
显然，“猪猪侠”这个称呼似乎是让当事人十分地不爽，这下他是彻底睡意全无了。
“周缈你.......”
“真的好凶好凶，我幼小的心灵早已经受到严重的创伤，施暴者再也无法抹去这些被伤害过的疤痕了。”
依然是那拖腔带调的语气。
朱潇然：“......”
有一句话叫作恶人先告状。
而今天朱潇然在周缈身上，又明白了一句话叫作恶人先撒娇，甩锅没烦恼。
这一出好戏，惹得尹依杭和李缘起两个笑得肩膀直颤。
*
八点半，实验一中。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塑胶操场都被这暖阳烘烤得炙热，高大的银杏树被风吹拂着，发出沙沙声响。
九月开学季，大批学生穿梭在校园里，原本冷清的校园现在又显得热闹无比，像个闹市。
有拖着行李箱匆忙赶路的，有戴着耳机站在树底下玩手机的，还有趴在一旁的课桌上抓紧时间补作业的。
李缘起大老远就瞧见公告栏那边挤了大堆学生。
估摸着都是去看分班表的。
这一份独属于校园里才有的热闹氛围，深深感染了他，随后二话不说，拉着一旁的朱潇然就冲过去凑热闹。
那奔跑的姿势像两个二傻子。
尹依杭挽着周缈的胳膊，侧过脸，不意外地看到周缈脸上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
她抬起另一只手挡在下唇处，轻轻笑出声。
“哎别挤啊别挤啊。”
“我靠谁刚踩我脚了？”
“前面头最大那个，说的就是你，蹲着点，挡到我们后面看表了。”
“宝贝儿咱们高中居然分到一个班了！”
“他妈看完了的就走啊，还站在那挡道干嘛。”
“真的服了，不挤会死啊。”
本就秩序混乱的学生堆里，某个方位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众人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露脐装和黑色阔腿裤的女生表情十分难看。
旁边是一位个子小小的女生微微弯着腰，不住地在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到你的。”
道歉的女生始终没有抬头，紧紧抿着唇。
露脐装女生对她的道歉并没有表态，而是十分不屑地侧身对旁人抱怨着：“服了，这女的没长眼吗？专往别人鞋上踩，痛死了。”
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听了，发出一声极具讽刺的笑，她瞟了眼道歉的女孩，话语间也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佳佳这鞋子几位数你知道吗？反正都被你踩脏了，你说，你赔也赔不起对吧，道歉有个屁用。”
这个不小心踩了别人鞋子的女生叫唐薇，听到这话，她的双手更是不自觉攥紧抱在怀里的书。
“对不起......”
围观的人不少，都挺想上前帮那个无措的小姑娘说说理，奈何那几个女生气场太强，看穿着打扮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
就知道多半是在社会上混的不良少女。
最后只得在心里默默替小姑娘祈祷，然后继续看戏。
毕竟谁也不想开学第一天就给自己找麻烦。
这世界本就是这样，当麻烦还没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就兴致勃勃地在别人身上找乐子。
反正事不关己。
李缘起和朱潇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随后都露出了一副你懂我我懂你的表情，那表情都在表明一个观点——幸好周缈没过来。
他俩都默契地决定看完分班表就去银杏树底下和俩女孩会和。
然而生活却处处都是惊喜，两人刚准备转身脱离人群之际，不远处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怎么一不小心就专往你鞋上踩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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