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司命早早便赶往太辰宫。帝君代政还以来,还重未在灵霄殿做过大典,况且今日是授印女君,怠慢不得。至于说,女君擅闯三清幻境之罪……就要看他老人家心情咯。再怎的,也要忙过了大典…………
司命一路疾步,进了书房。见帝君已然重冠华服在身,在案前提笔欲亲书。见司命上前,微抬了抬眼:“你今日来得倒早!”这司命暗暗赞叹,这几十万年之间,帝君亲授之印,不过禅位与老天君之时,授天族掌天地之法印。这天地共主之华冠真容怕是很多人只在画像上见过。
俯身不似平日,使了跪拜大礼。待复起,侍立在侧,帝君也自案榻起身。:“此处非朝堂,早已免了你跪拜大礼。“
司命微颔首:“有幸瞻得帝君天地共主之真容,礼当从全。“
“嗯,司命,你在我座下任魁星第四,有多少年了?“
“小仙自老天君亲政后才生于天罡之地。老天君浩仁六万一千三百五十二年飞升上仙任魁星第四。至今已二十万年有余。
“那你可知这天宫三十三天在何处?“帝君问得淡然。
“天宫三十三天,三十二天均浮于九天之上罗列星宿。唯此三十三天无实土之地,由须弥结界所护悬于十三天之上。是谓三清幻境天“司命应得详实。司命星君,掌天宫之典籍,阅之不忘。
揖手跪礼:“小仙自知昨日之罪,请帝君容小仙掌过今日典仪再作责罚。“
“自不律已,何以法责他人。“帝君并不苛责,到底是您先领了狐狸去看风景。
“小仙亦是鲁莽,不知女君是否有恙。“凤九殿下尚未飞升上仙,虽是惴度了帝君断不会置于不理。到底还是有凶险,若帝君稍晚些……
“我三成功力,护她不过十之一劫。“那仙答得淡然,司命听得心惊。小殿下,那神衹亦不负你痴情。若他有力可抵,何惧逆天命而为。你所钟情之人,卓然于天地之间,只是终不过未出三界,所以情劫深重,幸也,命也?
司命深思,面色渐渐凝重。眼前神衹掌天地律法,万物生死,共主天地。我掌运薄,司典籍。这四海八荒之内,天上人间,这一仙一星宿加起来无解之惑并不多。到底还是脱不得六道,各按天命。凡人之命,运薄可查,仙人之劫,亦可按律推晓。这菩提净土,脱而未离,当真无理可解,只能顺命而行。
今日这天宫琉璃云采,举目华天。三十三天宫仙众鼎沸。从南天门始,沿九重天中轴致三十二天凌霄宝殿,沿介按品位列天宫所有众仙侍立在则。众仙窃窃小议,有曰:“天孙夜华暨太子位时,也不过仪仗如是,怎地一方女君授印之礼如此大典。“
“想那青丘沃野千里自是不假,到底我天宫才是正暨四海八荒之所在,何须如此厚待?“
“两位仙友有所不知啊!这青丘现在可是不好惹啊。想那狐帝生性恬淡,亦是上古之神衹,狐后亦在四海平定后飞升上神。这几十万年间,他九尾狐一族便有三男一女飞升上神。这飞升的神性,可跟加封的上神品阶不可同日而语啊!远古上神大多身归混沌,现世不多的十几位神尊里,除去因上古之战或元神休眠,或下落不明。仅余九位上神。青丘便占去五位,还搭着位凤族的折颜上神。我天族只战神墨渊,灵宝天尊,还有这天地共主东华帝君。我天族太子夜华,两万岁便飞升上仙,天君本寄予厚望,飞升上神,称帝四海,晓谕八荒,怎耐英年早逝。“这位天族官员甚是扼腕啊……
有仙附合道:“太子仍在,此时怕是已迎娶了青丘那位女上神了。“
有仙复议:“是啊,就是今日这女君的姑姑吧。她姑姑已飞身上神,怎地听说这女君,竟连上仙都还不是!“
有天宫老仙甚有微词:“什么,还未飞升上仙?叫我小佬儿拜一只灵狐娃儿?“
“佬儿,她可是青丘唯一孙辈,他日称女帝也未可知~!永不飞升,也是永亨品阶。“
这是男仙议政的,女仙则多议那些或虚或实的段子。
例如说,太辰宫有老仙娥昨日似见到昔日在帝君宫中的小帝姬。众仙娥讥她年纪长了,眼力昏花了。老仙娥言之凿凿,说如此姿容断不会认错。也有花药宫的小宫娥小声应和,我见那女君前脚才进别苑,后脚竟着了仙娥的衣衫站在宫门口,直到元君回来。就是些真真假假的段子……
人间,天上,跳不出的,大约就是这蜚短流长。
凤九在南天门之下,深吸一口气。礼官高声传礼:“诏青丘东荒女君上殿,众仙跪拜!“凤九举步,众仙次第而拜。
如此典仪,他日,我再进这南天门,便无人敢阻了。他日,在这天宫,再也不能着仙娥衣衫掩人耳目。这条路好长,走过去,我便只能是女君。这天宫不再有小狐狸,凤九。自此四海八荒,九尾狐族之外只臣二人。
………………
终于,在那大殿见到那折颜画上的神祗仙人。是真的不像~!宝座之上重冠华服,一样的天人若玉,那是天地共主东华紫府少阳君。
司命奉诏书上前:“请女君跪叩接诏!“
凤九行叩接大礼,跪地而谛。
司命星君宣诏曰: “承天运,东华华紫府少阳帝君制曰:天德广运,凡天覆地载,唯龙族尊上;帝命其政,暨四海八荒,皆顺归朝。昔我定律,一统多方。红玉凤章,远赐青丘东荒之域;贞珉大篆,荣施沃野之土。当兹盛际,宜讃彜章。咨尔青丘女君之贵,晓喻四海,知尊八荒。帝遣一介之使,欣慕归臣;君启万言之表,肯求内附。情既于四海恭顺,恩可守八荒祥合。兹特封尔为青丘之东荒女君,赐之诰命。于戏!凤贲芝函,袭冠裳于五荒之东;风行卉服,固臣国于天族。吾念其桃李之年华,凤仪一荒之天格,恪循要束,永习不怠。故免尔朝礼,非……非……非诏不入;感帝君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今晨帝君亲书之诏,司命并未通晓。
非诏不入!非诏不入!……非诏不入!
这沉沉苛苛的大典,被这四个字震得凌乱不堪,窃窃私语。有言帝君太过偏袒,朝礼竟可免。有言,到底太过年幼只是给青丘面子,虚封而已。……
司命透过竹简,望着她惨白的脸,用尽力气才能把诏书念完。
连宋也小有惊讶,今日这典仪,帝君这诏,玩味儿得狠~!到底还是放在心上的人儿,只是这被绑上架的小女君,怕是看不透。偏头瞅了成玉一眼,糟了,她也看没明白。
成玉确是恼怒了。什么叫非诏不入!!!
典仪怎么结束的,她不知道。她知道她是女君不能哭。她知道她是女君要守仪,她知道他跟她说不许再见,她知道南天门再没人拦她了,她也不必再来了。连东西相望都不行吗?
成玉说他日日带着狐尾,哪里,他净白的天丝长袍上怎可能有那赤红的毛尾而不见?
为什么?那昨日又是什么?道别吗?………………
凤九眼神空空,依就顺着中轴向南天门,所经之处仙众皆行礼让行。
王座那仙始终不发一言,目光远望,如坐像一般。
司命让众仙散了,临了只剩成玉不肯离去。连宋也心说不好,拖拽了成玉出到殿外,被她甩开冲到准备离殿的帝君面前。
“帝君,成玉抖胆有几句话一定要讲!“连宋跟着冲进殿,为时已晚。
“讲!“帝君并不看她,只是远望着南天门方向。
“成玉惘测帝君天意,助她扮仙娥,小女儿痴缠下界为妃,断尾刻字。既若无缘,她亦只求东西相对。非诏不入!!帝君何须如此无情。若无情至此,三清幻境又复缠绵。隔夜天涯,难道帝君也不过贪她绝色!“
“放肆!”
一声断喝,透着少有的暴怒之息。
成玉被喝叱得呆了一下,又复想争辨。
连宋一把揽住成玉在怀里,正色示意她收声,成玉复挣了挣。见他眼神从未有过如此凌厉。
揽成玉在怀中,并未施礼,颔首向帝君:“连宋请帝君息怒!“
那仙只是望着南天门的方向,略眯了眼眸化烟而去。
成玉也不顾司命还在想要从他怀里挣开。
这对,那对唉~!这情字,坑人啊!司命揖手向连宋:“元君今日确实有过!若不是三殿下,元君这顶撞不敬之罪恐难抵消。望元君自省。小仙告退。“……………………
终还是走到这南天门了。凤九驻了驻足,到底有多爱他,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冲进这南天门。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再冲进来的勇气了。没有路,为什么要给我看你的心?我耗尽所有想走到你身边,你确亲手封掉我所有的路。情若能回头,何来情伤?…………她没有回望,腾云而去,带一心伤。
为何不回望?那神祗随你驻足,送你腾翔。仅隔你十步之遥。
帝君,伤她至此,你可满意?她若是回望,你当如何?
那袖袍里握湿的狐尾儿,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