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街上秋风四起,已经入秋了。
曲府门口,仨仨俩俩的婢女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枯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你听说没?我最近可是听到风声,三王爷要娶咱们家小姐。”一个粉衣婢女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枯叶,喃喃道。
旁边的绿衣婢女接了话:“还有这回事!这几日没出府,竟一点都没听说。”
“我也就是听说,不晓得真假呢。三王爷,听说刚刚从边境回来,据说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就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粉衣婢女神神秘秘地贴近,将手挡在嘴边:“听说是个活不久的。”
绿衣女子一惊:“啊?怎么会?既是活不久为什么要娶咱家小姐,这不是害人吗?”
“这我可不清楚了,听人说是在边境打仗受了伤,太医看过,说他活不过23岁,他今年可都21了。”
俩人正说着,突然一只手重重打在粉衣婢女的背上。
“粉荷!你又嚼什么舌根子呢!”
“啊!双双姐是你啊,吓我好大一跳。”粉荷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差点没跳起来,双手掩在胸前,扫帚也被吓得应声倒地。
莫双双两手叉腰,一副大姐派头:“做贼心虚了吧,大老远就看见你贼眉鼠眼地跟绿枝嘀嘀咕咕的,定没说好话!小姐一会就起了,你们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绿枝捡起扫帚:“双双姐,小姐的衣服都准备好了,马上可以过去伺候小姐起身了。”
莫双双满意点头,示意二人跟她进去。
穿过长廊花园,三人来到一处幽静的住处,这个地方假山流水,小塘凉亭,院内立着秋千,庭前种满茶靡花。
三人轻声推门进屋。
“小姐,该醒了。老爷说今天是重要的日子,让小姐好好梳妆打扮,完毕后快赶去前厅。”莫双双轻手轻脚走向落着纱幔的床,床上的人还未完全转醒,只是微微睁开双眸,睫毛上下轻颤。
绿枝赶忙走来帮忙将纱幔撩起挂好,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这才露出正面来。
床上的人睡意未消,慵慵懒懒拨了拨额前碎发,轻轻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小姐,快醒醒。”
粉荷将漱口茶水和洗脸帕子递上,三人有条不紊地伺候着洗漱,这时床上的人已经完全清醒了。
洗漱完毕,莫双双将锦服端上。
托盘里是一件暗红色的绣花裙和藕色小袖上衣,裙头绣了些许简单图案,俏皮不失优雅端庄,藕色上衣搭配得相得益彰,裙身外笼着一层轻纱薄薄,走起路来轻纱曼妙,轻纱飘飘。
换装完毕,又坐在梳妆台前。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镜中人一袭红衣,衬得皮肤白里透红,乌黑长发披肩,精致玲珑的五官清秀可人,说是美得温柔却又带着俏皮可爱,说美得端庄却又带着少女之感。
“要我说啊,今儿小姐这身打扮就如小姐的名字一样,红装,曲红妆!”粉荷调侃。
曲红妆,因她从小就喜欢穿红衣,爹娘便给她取名红妆,不过爹娘只喜欢唤她的闺名乳名,叫作雪儿,小时每到冬日,她都喜欢穿着红色的斗篷在茫茫大雪中转圈,在皑皑雪地里玩耍。
镜前的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就你能说会道的,再不赶紧梳妆打扮待会迟了我可就叫爹爹罚你!”
“诶诶诶!好小姐,不闹了不闹了!”粉荷举手投降,惹得莫双双和绿枝也不住地笑。
四人一边玩闹一边装扮,一炷香后,曲红妆便穿戴整齐地出了门。
听父亲说今日有贵客到来,曲红妆心想时间急迫,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些,不到一会便到了前厅。到了前厅后,简单向父亲母亲行了个礼,曲红妆便马上躲入会客厅屏风后坐定。今日来的是个男人,按规矩,未出阁的曲红妆不能露面,只能躲在屏风后看,若是要交流或者发表什么意见也只得由婢女传话。
曲红妆刚刚坐定,门外的管家便匆匆忙忙地进来,在曲大人耳边低于了几句,又匆匆忙忙出去了。
没一会,曲红妆透过屏风看见从门外进来了个男人,屏风模糊了那人的样子,只知道一袭白衣,高大得很。
那人一进门,曲大人便立刻起身迎上行礼。
“下官曲幽民携夫人林氏见过……”曲大人曲夫人行了个便礼,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人扶起了身,并示意禁声。
“今日我算微服前来,不想太多人知道,曲大人不必多礼。”白衣人虚扶了一把。
“下官明白……陈公子请上座。”
陈公子?曲红妆暗自思量,在这京城内,陈姓是大姓,多半是皇亲贵胄,就连自己的父亲堂堂礼部尚书曲幽民都要这么谦卑,看来来人的来头不小。
陈逸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口:“想必昨晚我的亲信已经来府上递过帖子了,我在帖子上也大致表明我的心意,不知曲大人意下如何?”
曲幽民有些面露难色:“实不相瞒,陈公子昨日深夜递帖,这件事还未来得及问小女……”
曲红妆心下一颤,父亲竟提到了自己。对方是深夜递帖,又问自己父亲的意思……曲红妆心一沉,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但马上被自己否决掉了。不料,陈逸的下一番话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是我唐突了,令千金的终身大事,确实不能在一夜之间草草决定,今日我就是来与曲大人和曲夫人商讨的,可有什么顾虑和疑问!”
曲红妆暗叫不好,自己随意猜测,竟让自己猜中了,不过来人应该是不知道他口中要求娶的人此刻就坐于屏风后。
陈逸见曲幽民不语,又继而说道:“我不久前刚被皇兄从边境召回,太后急病,病榻中念念不忘的就是我这个不孝子的婚事,如今边境太平,皇兄让我留在京城,说来惭愧,今年我也21岁了,先前在边境打仗无暇顾及,如今回来,也想着解决。”
曲红妆暗自思量,听来人的口述,话里话外她能判断出,此人应该是刚刚从边境被召回京的三王爷陈逸,但是官家小姐大家闺秀数不胜数,为何偏偏是自己呢?想要发问,却奈何自己无法出声,正不知如何是好,陈逸又开口。
“曲大人一定想问,为何选中了令千金。原因有三,一是曲小姐是太后指定的人选,二是我与曲小姐有过一面之缘,颇有好感,三是曲大人两袖清风且对这个女儿视若珍宝,定不愿掺和那些拉帮结派的政治联姻,曲大人想要清净,陈某也想要,所以你我两家最为合适,这样令千金起码不至于被有心之人利用。”
一面之缘?三个理由中曲红妆最关心的就是这四个字,粗略回想,自己与这个三王爷根本毫无交集,自己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来的一面之缘。知女莫若父,说到“一面之缘”四字时曲幽民悄悄望了一眼屏风,看见屏风后的人敲头苦想,便代替她问。
曲幽民饶有兴趣:“哦?竟不知小女竟和陈公子有这等缘分,不知是在何时?”
“三年前,元宵节。那时我18岁,曲小姐15岁。我忙里偷闲到集市去赏灯,巧遇曲小姐在鹊桥河边放花灯,低头时不慎将簪子掉落入河中,我帮她捡了上来。”
曲红妆猛的一下想了起来。那天她在河边放灯时不慎头上的簪子掉进河中,那是她母亲送她的生辰礼物,因为沉入河底束手无策,只好离开河岸,结果在要打道回府的时候有个小贩追上了她,将簪子归还,原来那暂时竟是这人捡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