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亮高高的挂在枝头,一旁是灯火通明,充满欢声笑语的延禧宫,它的旁边却是一个阴冷潮湿狭窄的小屋。小屋里一片昏暗,在月光的照耀下才依稀可见小屋里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正是白天的那个小太监。
“砰砰砰…”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接着走进来一个身穿鹅黄色宫装的女孩,小太监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愣了一下,“半夏姑娘?”
半夏举着蜡烛轻轻的走进来,蜡烛上还亮着黄橙橙的暖暖的灯光。
半夏瞪了小太监一眼,“这怎么还愣着呢?这屋子里没有炭,也没有被褥,就连蜡烛都没有,怎么住人?你想冻死在这里不成?!”
小太监被瞪的脸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奴才刚刚进来,也不知道主子这边的规矩,就想着先这么对付一晚上。”
半夏一脸无奈的指挥他把门外自己带来的炭火还有厚实的被褥拿到屋子里来。
过了一会儿半夏又提来了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大块布。她坐到桌边,又强硬的把小太监也拉到桌子旁边,然后掀开了那块布,只见篮子里放着几碗热气腾腾的饭菜,几个小罐子,还有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太监服饰。
小太监看着这些,眼眶不由得红了。
“过来,”清亮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小太监情不自禁的按照半夏的话凑上前,还未缓过神来就闻到了一阵桂花一样轻柔的香气,桌子对面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了他身前,清凉的手指轻轻的在他嘴角拂过。
小太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后退,这时候就听到女孩带着些严厉的声音,“别动!是不是有点疼?这是消肿治伤的药,忍着点,敷上后伤口好的快,总不能一直顶着伤口晃荡吧。”
小太监就不再动,只是耳尖微微发红,不知过了多久,半夏终于坐了回去。
小太监张了张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沙哑声音“这么好的药,半夏姑娘何苦用在奴才身上?这些小伤不碍事的,慢慢的自己就好了。”
半夏叹了口气,轻轻的踹了他一脚,“不许这么想,我们这样的人,自己都不在意自己了,还有谁能好好对待自己?日子不管再怎么难,都要好好的对待自己。而且这些药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不费事的。”
“自己做出来的?”
“是呀,”半夏微微的垂了垂眼睛,“我本家在京城世世代代开着医馆,我从小也跟着爹爹学了不少医术,只是后来…被奸人所害,家道中落,最后爹爹也离我而去,在这以后我就被后娘给卖了…还好主子仁慈,把我买下带到了宫里,这才有了我的今日。”
“所以…我们都要为了自己好好活着。”女孩的眼睛在烛火中坚定而又真诚,狠狠地撞进了他的心里,“好。”
“好什么好,前几天不是还挺机灵的吗?现在怎么看来是一个又想把自己冻死又想把自己饿死的呆子。”少女忍不住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小屋里回荡,烛光下小太监的脸像是被火点着了一般红的滴血。
另一旁,寒冷的北风吹起了地上的雪花,在寒风里,一个女生静静的站着,她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星,耳边回荡着嘈杂的声音:
“呦,这不是清浅姑娘嘛?”
“清浅姑娘快给爷唱一首儿。”
“美人长得倒不错,妈妈,今天就她吧。”
黑暗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肮脏的手向她伸来,那些绝望恐慌的情绪仿佛将她吞噬。无助,绝望,害怕,她在夜空中拼命的奔跑,拼命的想要逃出那个让她作呕的地方。
这时一阵悦耳的笑声把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她脸色煞白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屋子,听着屋子里传来半夏爽朗的笑声,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指,她讨厌听到她的笑声。
从笑声中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像老鼠一样恶心,胆小的自己。
半夏,大约是出生在夏天的意思吧。出生在夏天的女孩子是那么的干净,那么明亮,她一定很幸福吧,她拥有着自己从来都无法奢望的人生。在她的身边,自己可笑的自尊真的一点都不剩,清浅自嘲的笑了笑,眼角轻轻的滑下一滴晶莹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