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直接的感觉就是怀疑人生吧,他从断墙后走到刚刚厉川蹲下的地方,边伯贤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真实的痛觉和空气里残余的药香气确认刚才发生的事儿不是幻觉。厉川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他在周围摸索了一番不见人影,只后悔不该行事如此鬼祟,这黑漆漆的,他找不到北算是丢在这迷宫里了。
边伯贤双手叉腰,长叹一口气,正为了出去的路发愁的时候,厉川从旁边的小路绕到了他身后。
厉川以后可不要再听墙角了。
边伯贤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边伯贤阿川!你刚刚去哪儿了?
模糊的黑影透着淡淡的药香气,边伯贤大喜过望。
厉川秦王绕柱了。
厉川的语气俏皮,虽看不见她的表情,边伯贤也能听出她心情不错。
厉川走吧咱们。
话音一落,厉川转身就走,边伯贤赶紧跟上,可天实在太黑,厉川走得又快,边伯贤没跟多远就让地上的碎石绊了一跤,失去平衡的身体前倾,结结实实地砸在厉川背上。身形单薄的人闷哼一声,愣是撑住了边伯贤重心失衡的身体。边伯贤站稳身子后从厉川背上光速弹开,手足无措。
厉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天黑之后视力不好,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厉川一边嘴上不饶人,一边拉过边伯贤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引着他在黑暗里前进。明明是闷热的夏天,身体虚弱的厉川穿着长袖,手触碰到他却是冷冰冰的,冷得他头皮发麻。他老老实实地抓着厉川的手腕,这才开始盘算如何回答厉川刚才的问题。
边伯贤我是来找周远的。
边伯贤小声地说
厉川他今晚在医院陪护他母亲,不会回来了。
边伯贤你为什么来这儿?
边伯贤反问厉川
厉川周远家白天没人,我陪小可出去玩了一会儿。
边伯贤既不是鬼祟之事,你为什么交代小可不要告诉别人?
厉川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整个相城最穷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人永远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小孩子口无遮拦,事情闹大了让周围的人眼红心热,反而于周家是麻烦。
边伯贤所以举报班里捐款活动的人真的是你。
边伯贤的话头转得飞快,质问起厉川来,汹涌上溢的情绪拖慢他跟随的脚步。
厉川是。
短暂的沉默后,厉川干脆停了下来,边伯贤看不见厉川的表情,只有手中传来自她手腕的颤动感显示着她的情绪起伏。
厉川为了救母亲,他一定会接受你们的好意。可你想过没有,如此大张旗鼓以后他要在你们面前如何立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不计较,可是别人不一定如此。
边伯贤尊严和亲人的性命,这种时候孰轻孰重难道还用考虑吗?”
边伯贤万般不解
厉川我自有两全之法。他母亲的病很是罕见,放在别的医院即便无底洞的投钱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泰康医院的罕见病治疗放在全球亦能占有一席之地,我只需牵线搭桥就能安排妥当,何乐而不为呢?
厉川边说话边强拖抓着自己手腕的人继续往前走。
边伯贤既然如此,为什么任由别人泼脏水,什么都不解释?
厉川凡事有得必有失。于公,罕见病患者少见,算是为医院治疗患者增加经验;于私,我保住了周远的自尊心,免得他眼下受了别人的恩惠,日后受制于人。不管怎么看,我都不亏。至于那些传言嘛,关于我的传言何曾断过?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无关痛痒的流言,我压根儿不在乎。
厉川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果断,看淡一切的气魄同平日的病弱随和之感形成反差极大的断层。
边伯贤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联想到刚来到学校时从朴灿烈那里听来有关厉川的流言,差点还闹出了笑话。他在京都读书时,好歹体会过成为各色传闻主人公的滋味,树大招风的道理他了然于心,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边伯贤我对你的看法也不重要吗?
边伯贤委屈巴巴的话脱口而出。刚刚面对边伯贤的连珠炮似的诘问,尚能泰然自若对答如流的人出乎意料地僵了一下身子,边伯贤还以为是她拉着自己走太累需要歇一会儿,下意识加大了抓在她手腕的力度。
厉川这不是还没有尘埃落定嘛。
厉川吸了下鼻子,话里全然没了刚刚掌握全局的硬气,极力挣脱的手显然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边伯贤想起她那天丢下自己走开的决绝,生怕松手后厉川便会再次躲起来,干脆松开她的手腕,五指溜进她的指缝,死死牵住她的手。厉川没有说话,亦没有再挣扎,任由冷冰冰的掌心里温度缓缓上升。
边伯贤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扛着了,跟我说一声吧,我陪着你。
厉川好!
一阵无声的煎熬后,厉川给了他回应,拉起他在漆黑的小小巷里走得飞快。
厉川赶紧走吧!再不走朴灿烈该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