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啊,你且坐吧。”穿着明黄色宫裙,一身华贵珠宝,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坐在了高位上,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茶,看不出喜乐。
她要尚雪城坐,可是没有空位,也没有人给她加座。
毕竟是在宫里长了六年的人,虽然年幼,但深宫的道理,尚雪城怎能不懂。
这个人,就是南玄国的皇后——韩冰儿,也是尚雪城今日来拜谒的人,她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是,谢谢姨母。”尚雪城规规矩矩的给她行礼,小小的娃娃在偌大的宫廷里显得格外伶仃。
可是,父皇母后和皇兄都不在了,没谁会怜惜她的处境。
“一年不见,你长大了不少。你长大了,也该懂事儿了。”韩冰儿不带感情的说着。
“是,多谢姨母教诲。”
“你很好,是个美人胚子。都说红颜祸水,今天我见了你,才知道,是真的。”
尚雪城很好看,这是公认的事情。之所以说好看,而不是倾国倾城,貌若明霞,大概也是因为她还太小了,太小的娃娃这么说终归是不合适。或者说,这些词她也早晚能用上,也就不急于一时往她身上砸了。
尤其是她的眼睛,生的极妙,不是那种妩媚动人的好看,而是像是颗葡萄般,好似含着水,让人觉得透过它,似乎看见的一切都是清澈的。小时候,父皇爱极了她这双眼睛,因为很像她母后眼睛没有受伤时的样子。
尚雪城听得出这话里敲打她的意思,赔笑道:“皇后娘娘开玩笑了,小女生的平庸,也只因为您是亲近之人,才怜爱小女。”
“嗯,那也是。”韩冰儿起身走了过来,同时一屋子的妃嫔公主也都起身相随。“我原是你姨母,自然多偏爱你,娇惯你。但如今,你入了这后宫,可就不是往前的公主了,你既要嫁给安儿,做我儿媳,那你也得有个样子,我自然得教导你,不能偏袒你,你可知道。”
“是,小女明白。”尚明泽乖顺的答道,也不敢再喊姨母了。
“那我问你,这女则女训你可会背?”
尚雪城低了头,柔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小女还不会。”
“呵”韩冰儿冷笑一声,回了高位。
尚雪城知道她要罚自己了,但是见她离开,还是陡然放心了不少。但随即,她的心又被身后的来人拔高了一个度。
“母后,儿臣有言。”江陈安从外头急急赶来,进来便偷偷看了尚雪城一眼。
韩冰儿有些不高兴,问道:“你不好好读书,干什么来?”
江陈安拂袖跪地,道:“儿臣以为,母后要河阳妹妹背女则实在不妥。她虽说与儿臣定了婚约,可真的履行,也少说要等到十年后儿子弱冠。有的人家指腹为婚,也没见得要人家女娃娃生下来就会背那劳什子。再说了。皇妹比河阳妹妹还大两岁,她还不会呢!”
旁边,皇妹江陈念黑线×1。
尚雪城黑线×1。完了,猪队友。
韩冰儿愣了片刻,转头看尚明泽,嘴角带着笑道:“看来是你错了啊,雪城,你这小小年纪,狐媚子不也当得。”
尚雪城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忙道:“娘娘,小女知错,愿意领罚。”
她在内心默默道:罚我吧罚我吧!你个老妖婆要是偷偷搞死我,你肯定就不得好死。对,不得好死!父皇,母后,保佑保佑,保佑啊!啊!。
最后,戒尺噼里啪啦打了个纷飞,她喊得嗓子都哑了。可怜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打着打着便直接晕了过去。
是夜,尚雪城从柴房醒来,白天挨了20戒尺,手肿的老高。她觉得手疼的厉害,更觉得心里格外难受。
还是孤独的夜晚,凉薄如水。她一个人缩成一团哭了好久。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想:幸好父皇母后还有哥哥都不在了啊,如果他们还在,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会很难过啊。不要再难过了,痛苦已经太多了。
父皇临走前告诉她,要她忍下去,才能活下去,才能靖国耻,报家仇。
可她真的能做到吗?她能忍得下去吗?
之前她不敢哭,也哭不出来。
或者可以说,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有真的接受自己眼前的现实: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孤儿,没有父母庇佑,没有亲朋挂念,国土沦丧,被瓜分殆尽,她已无家国可归。
她想回家,但她已经没有家了。
这是尚雪城在自己国破家亡三个月后,也是她六岁生日的三个月后,第一次哭,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嗷嗷大哭。
但这也是她作为尚雪城最后一次哭。因为对她来说,眼泪并不能换来关怀,反而会成为伤害自己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