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序曲

她是旅途中的人。

林陌背着装的满满当当的游山器，雨和伞面嬉闹的声音一路上从未止息，它推搡着，从灰白色的天空上倾坠而下，水雾绵延，抹去光与影的边界，湮没她所能看见的极限。林陌穿行在植物间，隐约看得见前方雾中的高楼。

行进的艰难模糊了时间，茂盛的植物逐渐变得不再那么拥挤，她脚下被植物根茎钻出无数条裂缝的油柏路这才露出原本的面貌，高楼的残垣断壁也终于完整的展现在她眼前——这俨然是一个古人类城市的遗址，已经被肆意生长的植物所占据，变成藻类和动物的乐园。

寻了处高地，林陌摆好随身携带的帐篷，歇息在城市的遗址中，熟练的动作昭告着她曾这样度过的无数个日夜，在这场永不停息的雨幕里，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流浪的人类，或者说，人类整个种族早已在雨幕落下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漂泊。

能穿过云层的光也已黯淡，没有了城市无处不在的灯光，林陌只能依靠自己的双眼去辨认危险，亮光在黑夜中就变得格外显眼——一些橙色的光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认得那些会发光的东西，那是灯笼果，并不是某种植物结下的果实，而是一种弱小的动物，出现时总是伴随着随处可见的攀爬植物，假装自己是一颗果子以躲避肉食动物的狩猎，当然，它们并不多见。

每逢遇见不寻常的情况，或是迁徙中的荧光戈耳菌群，或是遇见两只为求偶而斗舞的巨雉兽，她总会停下一动不动，挑起眉毛，瞳孔像狂风下的林海般扩散，极明极呆地瞪那么一会，露出几分不明显的好奇，随即缓缓退后，用钩索升到一个能避雨的藤枝上——刚刚好适合看热闹。一次次无意识从袖袋掏出葵子，直到漂浮的荧光散去或乐鸣声停歇，天地间再次只剩白茫一片的雾和永不停歇的雨声时，她才会恍然回魂一样猛地一使力，从藏身处跳下，坠落时风短暂掀起发梢，再轻飘飘落在较低的枝干上。

但有趣的事不常出现，平淡是常态——正如雨一直在下。

林陌不会刻意去寻找刺激，如同每一种生物般趋利避害，甚至称得上谨慎的避开危机生命的存在。矛盾的是，一旦确信自己有能力确保自身安全，一切新奇的事物，她也绝不错过——只有这些时候林陌会露出属于人类少年独有的一种活力，一种探索未知的神气——自信和她这个年纪特有的自大。

当然，回到上文，那些灯笼果确实是很大的吸引——对于所有生物。雨会冲散气味和声音，却使大部分生物进化出更强的嗅觉与听觉，相比于漆黑建筑阴影里隐藏的物种，人类除了浅薄的智慧别无长处。林陌只能略有遗憾的移开目光。不过没关系，她不是在这个湿漉漉的时代里唯一的特例，只不过在这个人类相比起几个世纪以前数量锐减的时代里，人们总是很难彼此信任。即使在今天，人类也没能克服种族上的问题，包括林陌在内，人类总是很难不对第一次遇到的生物抱有敌意，但不变的是，他们都对这个世界抱有无尽的好奇，好奇促使着人类去探索，促使着……每一段故事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