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三浦春一向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事实上任何一个人知道了她曾经的“丰功伟绩”肯定也和她本人一样这么觉得。她15岁为爱,或更准确地说是为了梦想追随着友人去往意大利,投身进入了那个黑暗的里世界。她一步一步地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女孩进化成了一个谈笑间便和对家在言语上来回过招好几个回合的女强人,她只花了五年的时间。
不是谁都适合,或者说谁都愿意停留在黑暗的世界里,至少,和三浦春一起奔赴异国的,同时还是彭格列晴守妹妹的笹川京子就曾小心地感慨过怀念过去平静的日子。而那时候的三浦春,刚从法国回到意大利度假,在听到好友的感慨,她在那一瞬间也曾是犹豫过的,但是最后,她只是端着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她没有任何后路,也没有任何时间让她去后悔,她只能继续往前走,让自己变得更有能力。笹川京子后来得偿所愿了,她的存在和她的身份被从彭格列抹去,她有了另一个身份,另一种生活的可能,虽然,这另一个人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和彭格列完全隔断开,甚至她未来见兄长的机会寥寥无几,但是她最后含泪选择了她最想要的平静。
“小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
在离开彭格列之前,笹川京子最后一次和三浦春坐着喝下午茶,那温柔如水的少女真诚地看着她,问出了这句话,随后,她又将她隐藏在心里的疑问终于是问了出来:
“小春...你到底是为了谁...才一直留在这里?”
笹川京子是替三浦春感到不值的,她是她最钦佩的人,这个酒红发的女孩的身上有着她或许用尽一生都无法拥有的勇气和果敢,所以她更加不懂,优秀如她,为什么愿意作为外部人员为彭格列奔波,甚至于,很多时候她所面临的危险往往是靠着运气才能存活。15岁到20岁,在笹川京子的眼中,她眼睁睁地看着天真与纯粹从三浦春的脸上消失,留下的是作为“Thalo”的坚定和妩媚,笹川京子只想好好地抱抱她。
她很心疼,也因为那些男人犹如瞎了眼似的把这女孩眼中偶尔出现的热烈的欢喜当作空气。笹川京子握住了三浦春的手:
“小春,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去我们最熟悉的地方,也可以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可以在那个地方,快乐地生活着。”
她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她知道,当她离开后,就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够陪着三浦春短暂地享受一个“幸运的马卡龙”日了。
然而三浦春只是笑了笑,她拿着手帕轻轻地笹川京子擦去了眼泪,语气像是以往一样的轻快活泼,可是她说出的内容却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穿了笹川京子:
“来不及了呀,京子。小春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三浦春拉着橘发少女的手,往自己的小腹按了过去,明明那个地方非常平坦,可是笹川京子却觉得手下一阵发烫,她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不可置信,颤抖着声音问她:
“小春...难道...”
“嗯...来不及了...”
三浦春笑着放开了她的手,歪着头对她露出可爱的笑容,那一瞬间,笹川京子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她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女大喊着“最喜欢毛怪啦!”的容貌。
“小春我呀,已经不会有机会了,可是京子不一样,京子一定一定会比小春幸福,也一定一定要比小春幸福!”
“答应我!”
三浦春最后紧紧地握住了笹川京子的手,就好像想要把她未能实现的那些曾经的理想交付与她。
后来的后来,三浦春生下了一个和沢田纲吉几乎一样的男孩,然而,她抱着孩子,看着他熟睡的脸,她脑海中却只会浮现出那个她喜欢了很久的男孩面对她一次又一次的明里暗里的撩拨时,微笑着对她说的那句——
小春,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小妹妹。
真是讽刺,这一切的一切。
从那天起,三浦春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开始不停地去撩拨,去挑衅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最后却又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哪怕她后来因为这样的疯狂又生下了好几个孩子,那又能怎样呢?她已经连自己的真心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去在意她生下了什么样的孩子,那些孩子有没有被好好地教导?
啊,说起来,她就是过得很失败呀。
不过,都怪她自己罢了,如果她能好好地守住自己的心,她或许就可以伸手搭上笹川京子向她伸出的手了。
终究是一错再错。
“小春,你的脑震荡应该还是挺严重的,都说胡话了,我让夏马尔进来给你看看吧?”
耳边属于沢田纲吉的声音唤醒了三浦春的回忆,她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对她笑得那么温柔的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看着他眼中的那一丝凌厉,她只觉得有些好笑。她靠在身后的枕头上,直视着眼前这个沢田纲吉,轻轻地笑了笑:
“你呀...明明感觉到了我没有撒谎,为什么要逃避这个现实?”
她歪着头,苍白的脸上微微扬起一抹笑容,脆弱却又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怜惜:
“纲吉君...你的超直感从来都是最准确的,你知道的,我不是她,或者说,虽然我也是她,可我终究还是和她不一样。”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三浦春的眼神里带着漫不经心和难以被察觉的一丝忧伤,然而,在她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彭格列,在沉默了半晌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她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嗯,我觉得是。”
三浦春点头,而沢田纲吉在又一次的沉默后,才对她露出了像是哭一样的笑脸:
“是我们的错,我们让她感到恐惧,所以她才会那么决绝。”
“......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
三浦春安静地看着沢田纲吉发红的眼圈,她看着他始终忍耐着没有溢出眼眶的晶莹的泪水,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着,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沢田纲吉露出这样情绪外露的表情了。况且...
“你的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
她忽然笑了起来,差点扯到她还没痊愈的腿:
“我呀...在那边的时候,常常都会有这样的,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
她忽然有了诉说的想法,她第一次,想要将自己的心里话完全地说出来,她看着这个年轻一些的沢田纲吉,用她淡然的声音娓娓道来:
“沢田拓真是我21岁生的孩子,别这样看着我,沢田纲吉从来都没有爱上过我。拓真是个意外,生下来我就还给了彭格列;可是我不甘心啊,那么多年的情怀,难道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回头看一看身边的人吗?于是我又去做了一些,嗯,可能你不会理解,我也会觉得自己很不可思议,我去勾引了其他人,于是...我又生下了三个孩子...但是我保证,每一次都是意外。”
28岁心灵的三浦春对着这个刚认识的另一个世界的沢田纲吉诉说了她所有的不堪,最后,面对那个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沢田纲吉,她笑了:
“纲吉君...你真的太温柔了...即便面对这样的我也会心疼,你真的很温柔。我呀,其实真的很坏,很不堪,我竭尽全力做了很多至今想起来会让我觉得很不理解的事情,最后依旧什么都没得到。”
“所以我才说,有缘无分的时候,不要强求。”
她说完这句话,一下子瘫回了枕头里,顺带对他挥了挥手:
“我没有脑震荡,就不要让夏马尔过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年轻的沢田纲吉回应了她,他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