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梦里已经换了一轮的人,是熟悉面孔,陌生身影,又是一复一日驱车的梦。往事终于不会历历在目了,只是,那道门外,瘦弱的街道,带着遗留的雨水,常忽而闯入她的世界。
或许,旧事死了,旧人也安葬,只有旧物,与失去的右眼,诠释那个人确实来过,她也确实经历过。
又是一个无眠夜,二胡声憔悴,她望着新人的脸,默默念:谢谢你将我从苦海捞上来。
故人他渐渐,从一个有色的人影,淡化成一抹轮廓,幻化,升腾,只剩一轮绮色空气,响着模糊的钵音。
【怆烟】
落寞夜,子时了,世界仿佛无人。深黑色的海卷起苍白的浪,海呜咽得沉痛,让她真想同海一齐大哭一场。在那个跨年夜她挂着笑容,眼含泪看那凄冷的烟花盛放,乐声空明神圣,开始了新的一年,她明白,旧的去了,真的去了,新的来了。
此刻,她不知道,在异乡,他正同新欢春光融融。
凌晨一点,阿那亚的烟花还未熄灭,看着镜子里,这个憔悴的,没有右眼的女人,她心如止水。因为她相信宿命,这命呵,罹患溃疡,罹患怅失,罹患孤独病。
她走上床,阖上眼,向终点走着,她等宿命车站的海鸥将他衔走,带她离开这冷冷的,死寂的世界。
【秋日黄叶园】
独自漫步,身心憔黄的,天色也憔黄。
冷风终于吹得手足疼痛,原来几个时辰后雪就来了。枯黄湖水,映照枯黄乐园,这是她青春时搬迁到这里的。这里有着疼痛的人,疼痛的事,只是至今她终于摆脱一二,一个不留。
这个下午竟空荡荡的,平日是盛满欢声笑语的。或许是风太冷了罢,人们怕风吹散这个本就寡淡的年。
在这个城市,她没有一个朋友,两年多了,每个黄昏和晚上都含着泪的。巨大的空洞在不断渗血,正如清泪绵绵无绝。
好在,在这个年,她终于有了朋友,叫娉,一个冰冷的名字,她们互相寄信。什么都可以说的,不用客套强撑着笑的,虽然,她们在天涯另一边。
这种见不到的模糊让人安心,不会害怕失去,不会害怕一切一切说不出来的误会发生,因为打字便什么都可以说的出来。
意识回放蜡黄色旧梦,回到了那个支离恐惧的从前。在家,在学校,在路上,在街上,在各处的她都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她从来没有真心的朋友,也没有信心可以持续一段友谊,但她此时拥有,她已经感动地热泪盈眶。
一个人的日子,回忆做泥土,思念做养料。默默地,长着,罹患孤独宿命的灵魂,在哪里都是漂泊,除非去了永恒的宇宙,那个故乡,方才安下心来。
同是阴天,那个时代的凄冷灌进眼底,浮现一行憔悴色的字:树为草而生,花为叶而落,人为爱而活。
待一切都结束,她们躺在故乡的怀里。那化蝶的症候,吐花的习性,凄美地消逝,终将无存在、无忧虑、无啜泣。
【惺忪 烟色梦】
惺忪。
“或许,天没有下不完的雨,只有,没有尽头的空虚。或许,人没有填不完的恨,只有,管不住的忧郁”
当淅淅沥沥的雨杂着凄回的乐声,阴云聚散,我和娉谈着那古老的故事。花开解语,半生已过。垂暮总夹杂着稗子稻子的香气,眼眸里的长风与飞虹,随微微掠起的发丝荡漾。
谁不知人生得意须尽欢,潇潇洒洒走一回。能让我觉得最快乐的人,同时也会给予我腐蚀心脏的痛楚。我这样想着,瞥了娉一眼,“好凄厉的目光”,她说。风吹着人的眼泪在眸子里飘零,我低下头,在这凉寒天中留下杳杳无尽的缄默。
我把那封信笺给了娉,她的手插在黑色皮袄下的裤兜里,黑色眼镜框下一双单眼皮露出柔和的光,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其实,高手都有一颗寂寞的心,因为高手的造就本就是用寂寞堆积而成。
“三唱三叹儿时曲,一曲离别又相遇”
“我觉得,这句歌词真的很适合你”
娉与我转过那个危耸高楼的拐角处,又是风习习,炊烟烬矣......
初见时我们不曾言语,可我们心有灵犀,如今我们并肩同行,可我们的心渐行渐远,梦中寻,只见灯寻梦又烬。天阴了,似乎要下雨,她用粉笔在水泥地上写下那几个传奇人物的名字,秋叶扫过,几许悲凉,几许彷徨。
漂亮的,高贵的,精明的,话语总是冷冰冰的,一字字敲打着房檐屋漏的瓦子,我听着她灵巧的话语,有些笨拙的应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