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年,镇北侯薨。
东临帝念其北击匈奴屡有战功,为官清廉誉满朝廷,遂接侯府嫡女入宫,记于皇后名下,与太子一同抚养长大。
然一日之内,镇北侯府连接两道圣旨,其二即为封镇北侯嫡女为太子妃。
接到这两则圣旨的那一天,云兮小心翼翼的看着继母和妹妹们,略有些担心她们一不小心把门牙咬断、将手绢撕碎。
不过,虽然她们是不开心了,云兮也没多快乐。
一月后,云兮入京,路途遥遥千里,随侍仅一人。
云兮臣女云兮,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跪在皇后面前的云兮风尘仆仆,眉目低垂,掩饰卑微,却被微微颤抖的脊背泄露了心思。
皇后暗下叹了一口气,将威严惯了的面庞柔和几分。
皇后起吧。
皇后你坐到本宫对面来。
云兮谢皇后娘娘。
小姑娘两手紧紧搅着娟帕,脊背挺得笔直。
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即便没人告诉她,她也明白,一切都不同了。
眼下这面色冷峻的皇后,是她要见太子面临的第一到坎。
云兮安慰自己,没事,见到太子就好了,镜花说过,太子是对她最好的人,会比镜花对她还要好……
皇后云兮,你莫怕。本宫与你母亲自幼相识,也曾是闺中密友,何况你已是本宫皇儿的太子妃,本宫定将带你视如己出。
皇后本宫琐事繁忙,对你母亲也疏于问候,此事让本宫满怀歉意,怎料眨眼间已物是人非。此事也是我思虑不周。
至于她母亲,当年同在京城内,也是个佳人,皇后倒有所耳闻,只不过莫说是闺中密友,就连熟识也是牵强。
云兮小脸发白,唇上更是咬的无甚血色。
但还是识趣的点头,心下一片感激。
云兮娘娘莫要如此,娘娘肯收留云兮,云兮已感激不尽。
云兮去留乃天命,娘娘莫要忧心。
云兮安安生生的将镜花教予她的话背完。
皇后(气质清灵出尘,礼数言谈周到,脸蛋也是极好的,倒的确不错。就是这性子有些怯弱。)
皇后(也罢,总归还小,日后多费些心思就是了)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君衡儿臣参见母后。
听闻此声,皇后面上尽力摆出来的柔和总算是更加自然。
皇后衡儿来了,怎的也不叫人唱礼。
君衡下次会的……母后,这便是我的小太子妃么?
君衡一把收起折扇,见云兮在他的打量下猛地低下头,抿紧小嘴的模样,有些无语。
君衡太子妃,你怎的这样胆小?
不好玩呀。
云兮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小手紧紧攥着茶杯,指尖都泛起白色。
云兮我,我……我不胆小的。
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他,然而那双大大的、琉璃似的眼睛,将她的慌乱无措暴露无疑。
皇后好了,衡儿莫要欺负你云……妹妹。
皇后这是你父皇的旨意,不可捉弄于她!
君衡微哂,听明白了她的意有所指。
皇后本宫乏了,你便帮兮儿安顿下来吧。
嗯?
君衡咳咳……云兮是吧,年岁几何?
云兮哥哥,哥哥,兮儿今年六岁了。
君衡向外走去,云兮见状连忙跟上。
她要努力和太子哥哥拉近关系,云兮心想。
于是云兮绞尽脑汁,对这个素昧谋面的太子说了自己真诚的夸奖。
云兮哥哥你,真好看。
君衡:……
君衡谁让你叫本太子哥哥的?还叫的这么熟练!
君衡还,竟然还说本太子长得!
然后他就看到,云兮滴溜溜闪乎乎的大眼睛,眼圈突然红了。
君衡你……你哭什么!
君衡再哭把你眼睛挖出来!
云兮眼泪刷一下掉了。
罢了罢了,我年长她两岁,不与她计较。
于是他放柔了声调,
君衡你且别哭,我听听你家中状况。
君衡六岁时已可伴父皇秋猎,共受臣子朝拜,见到六岁的云兮,觉得万分不能理解。
云兮父亲镇北侯早年征战留下病根,今春故去;母亲于两年前逝世,由二姨娘掌管府中事务……镜花说日后夫君就是兮儿最亲近的人,太子哥哥就是兮儿的夫君……
君衡……
年纪尚幼,姨娘掌管府中事物定然不会要她好过,胆怯实属正常;此次投奔皇宫又举目无亲,如此想来,自己确实是她最亲近的人。
君衡随我走吧,为你安排住处。
云兮一抹眼泪,呲出几颗小白牙。
君衡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刚往前走几步,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怯怯的抓住他衣衫下摆,来自于谁不用猜。
然而她跟在身后,又因裙摆有些长,踉踉跄跄。
君衡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做了什么挣扎一般,快速的攥起衣摆上的小手,防止她走路跟不上被绊倒。
软乎乎的触感从来没有过,君衡有些慌乱。
他很好地掩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