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看清楚:【文中花魁无特定性别】
(一)
黎州城内人人都知道,太守家的小公子是个不学无术、风流纨绔的主儿。
当街纵马,斗酒寻欢,只要能激起欲望的东西他通通都喜欢。
好在小公子虽然纨绔,却不祸害百姓,大伙也乐得清闲,茶楼里的新话本子永远绕不开他。
最近,小公子又找着了新乐子,便是那鸢忆楼新来的花魁,名唤清竹。
别看这花魁名字秀气,模样据说也清秀,但性子却是一等一地傲。
卖艺不卖身也就算了,凡不合他心意的客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连面儿都见不上一个。
不过,人家也确实有傲的资本,说起来这花魁之前可是宫里给皇上奏乐的乐师,还是因为犯了事这才被流放来了这边境之地。
这等新鲜事自然传得快,才短短几天,边境各郡都闻了风声,来凑热闹的更是不计其数。
这群公子少爷富绅老爷们,有钱有势的不少,进了门的却一个没有。
众人乘兴而来,皆败兴而归。
除了个别几个无理取闹的换了他一声“滚”,其他人别说面儿,连声儿都不曾听见。
东西过于神秘也就失了探究的乐趣,渐渐地想来看个究竟的人也就少了。
而在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个人靠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和厚脸皮,以及常年不败的好奇心,坚持到了现在。
坚持得茶楼里的话题都偏了,路边的茶楼里常能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今日小公子进门了吗?”
“还没呢,听说早上刚被泼了盆洗脚水。”
“洗脚水?哎呦呦,小公子这都没恼?”
“哪能啊,这小公子非但没恼,还抬起袖子深嗅一口,大赞这盆水有美人足香,气得花魁那声滚字都快传出二里地去了。”
然后便是满堂大笑。
(二)
茶楼里是怎么传他的,小公子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新来的花魁是真的有点难搞。
这一个月来,他是各种入流的不入流的方法都试了。
无赖登徒子不知被骂过多少次,洗澡水洗脚水不知淋了多少盆,可依旧连花魁长啥样都没看见。
说起原因,小公子很无奈,谁知道那花魁连泼个水都戴着面纱啊。
虽说没什么进展,可小公子耐心依旧很足,仍是天天准时准点往鸢忆楼跑。
听到了风声的太守却不打算再由着他胡闹下去了,把小公子叫回去定下了半月之约。
太守原话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你这次又发什么疯,太守公子追着个花魁死缠烂打,这事现在整个黎州城都传遍了。这脸你不要你爹我还想要,再给你半个月,不管结果如何都给我滚回来,别再去骚扰人家。”
半月之期有点短,为了早点达成目标,小公子剑走偏锋,想了个新招。
从那天起,每天雷打不动的小公子再没来过鸢忆楼,据说是被太守家法伺候了一顿又关了起来。
没了小公子一天三顿地跑,茶楼跟酒肆都少了许多谈资,百姓们在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后也渐渐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三)
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少了这么个烦人精后,花魁也终于得了清静。
每天弹弹琴泡泡茶,心情好了就去挑几个合眼的客人奏上几曲赚点打赏钱。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多了张吃饭的嘴吧。
花魁看着一边帮他沏茶一边不住瞅桌上茶点的小随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得,看走眼了,捡回来个吃货。
确切来说,也算不得捡,这小随从其实是花魁前几天从老鸨那儿硬讨要来的。
那天花魁难得心情不错,在后院散步,结果就撞见个喝醉酒的客人正缠着老鸨讨要一少年。
少年据说是早上刚从人伢子那儿收来的,模样瞧着不错,却还未来得及调教,陪不得客。
老鸨跟醉汉讲不通理,又不肯砸了招牌,正一愁莫展,瞅见花魁便跟瞧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几人好一番周旋,最终,花魁答应给这位客人唱曲,条件便是讨这少年来做个小随从。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小随从是个哑巴,这件事想来不会这般顺利,毕竟这小随从确实还有几分姿色。
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明眸皓齿,虽然不能开口,却是个识字的。
据他自己说,他爹犯了事,全家被贬来此地,途中路遇山匪,与亲人走散,又被人伢子骗了。
花魁瞧他确实可怜,年纪又小,微微动了恻隐之心,对他也不由地多照顾了一些。
至于这“一些”是多少,当然就是花魁说了算了,也就是想啥给啥,从不给重活,花魁还亲自传艺。
这样一来,别说其他随从,连楼内的寻常小倌都羡慕得不行。
众人纷纷腹诽:这哪是收了个随从,分明是收了个小徒弟,放心尖儿上疼的那种。
(四)
明为主仆,实为师徒,有了花魁的特意照料,小随从在鸢忆楼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连那白净的小脸都比刚来时圆润了不少。
有师父罩着就是好,若真要说有哪里不如意,那大概就是有点手疼。
花魁师父哪里都好,就是教琴的时候太过严厉,上一秒刚弹错了一个音节,下一秒扇骨就能敲上小徒弟的手背。
所以最开始学琴的那些日子里,常常能见到小随从的手背肿得跟包子似的。
小随从也不是没抗争过,不过都被花魁无情且暴力地镇压了。
“师父,我只是个随从,学这些做什么?”
“君子六艺,学了对你没坏处。”
“师父,今日就学到这儿吧,我饿了。”
“弹成这样也想休息?接着练,练不好今天晚饭没你的份。”
“师父,我手疼,今日能不能歇一天?”
“手疼?看来还是练得少了,今后每日再加半个时辰。”
……
面对小随从装乖卖惨眼泪汪汪地写字求饶,花魁非但无动于衷,还在第二天让小随从累得笔都提不动。
哪日若是练得不好,连小点心都没得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小半月后,小随从的苦日子终于到了头。
(五)
出师那天,花魁单独把小随从叫到房间里,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问道:
“好徒儿,过了今日你便正式出师了,临走前就没什么话想对为师说?”
听了这话,小随从拿起桌上的纸笔写道:
“师父授艺之恩,莫不敢忘,徒儿如今身无长物,便为师父弹奏一曲聊表心意罢。”
一曲奏罢,花魁笑意更深。
“徒儿这支凤求凰弹得确实不错,只不过,这支曲子为师似乎并未教过你吧?”
小随从正拿了笔想写,花魁却先他一步抽走了纸张。
“我的好徒儿,你又不是哑巴,有话不妨直说啊。”
看着小随从恰到好处地面露出茫然无辜的表情,花魁轻笑起身把他按在了凳子上。
“还不承认吗小纨绔?”
花魁的气息从耳后传来,激得小公子耳根都红了,既然已经被认出,他也就不打算再装了。
“师父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哑巴,身份也猜得不差。”
“猜?小纨绔你这可就说错了,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是你,毕竟咱们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不是?”
小公子知道花魁指的是泼水那几次,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顿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咳,过去的事就都忘了吧。”
然后,小公子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另外,比起小纨绔,我还是更喜欢师父你唤我好徒儿~”
(六)
就这样,在沉寂了小半月后,小公子再次凭一己之力为黎州城各大茶楼的新话本添砖加瓦。
只因那鸢忆楼的花魁还真被太守家的小公子给拿下了,可却没一个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至于鸢忆楼的人嘛,早早地便得了小公子的封口费,半个字都没往外透露。
没人知道小公子具体做了什么,可当时小公子死缠烂打的行为大家都有目共睹,于是一时之间,模仿者不计其数,鸢忆楼前再次门庭若市。
只是这次,无论发生了什么,花魁却始终连面都不曾再露过。
直到小公子放出话来要娶花魁为妻,众人才收了心思,与此同时,闲话也同样不曾断过。
有人赞叹花魁好福气,也有人讥讽花魁身份低贱,配不上太守家的公子;有人夸小公子重情义,也有人说小公子不过图一时之乐,赌这桩婚事成不了。
没人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众说纷纭里有一条却是说对了——这桩婚事难成。
而这其中,最大也是唯一的阻力来源于太守,仅管小公子早放了话,但太守从始至终不曾同意过此事。
“你若实在喜欢,替他赎了身,养在城外庄子里,随便怎样你爹我不会多说一句。再不成,等你正妻进了门,娶他回来做个妾室也行,只一点,娶他做妻不行。”
“爹,若孩儿一定要娶他为妻呢。”
面对太守的阻拦,小公子只是平静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以后就别叫我爹!”
“这样啊,”小公子低下头沉思着,却在太守以为他决定妥协时双膝一屈接上了后半句,“那便只好请爹恕孩儿不孝了。”
“逆子,你这是铁了心的要为了他来跟你爹对着干是不是?”
“若爹执意如此,那孩儿别无他法,只好跪着等爹回心转意了。”
“小崽子,你是在威胁你爹?好,你很好。”
太守被气得胸口疼,当即放下狠话:“既然你这么喜欢跪,那就给我在列祖列宗面前跪好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那天父子二人的交谈不欢而散,而后小公子被罚在祠堂生生跪了三天。
(七)
再后来,太守家公子即将大婚的消息一日间传遍了黎州城,只是娶的是临州太守的掌上明珠。
消息一出,幸灾乐祸瞧热闹的人有之,替花魁不值叫屈的人亦有之。
只是花魁本人,却不曾就此事表过半分态,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直到小公子赴临州迎亲那天,鸢忆楼才终于有了动静。
当晚,鸢忆楼的大厅内人满为患,甭管有钱没钱的都来凑了热闹,只因今晚拍卖的是那位傲到骨子里的花魁的初夜。
原因众人大约可以猜到,可这并不重要。
“三千两!”
“五千两!”
“一万两!”
……
楼下的竞价声透过并不隔音的门扉传进花魁的耳中,他笑了笑,拿过一旁的盖头给自己盖上。
今夜众人都有些疯了,他亦如是。
小纨绔,我们这般也算是成了亲吧……
花魁想得入了神,竟不知楼下的竞价声是何时停了,明明周围并不寂静,可他却只能听见自己压抑不住的心跳声。
他就这样坐在床上等着,双手叠放在身前,却攥紧了一早便藏在衣袖中的匕首。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才终于被人推开又合上。
来人步履轻慢,随手灭了灯,踏着黑暗朝他走来。
被盖头和黑暗双重阻隔了视力的花魁只好靠着听觉,在那人接近自己时,果断刺去。
却不想反被夺下了匕首,跌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与此同时,黑暗中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师父别怕,是我。”
(八)
“哐当”一声,是匕首坠地的声音。
黑暗放大了感官,小公子清晰地感受到花魁的手攀上了他的后背,坚定有力却又在微微颤抖。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拥抱着,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可他们都知道,对方懂得。
他懂他这些日子来抗婚的艰难与困苦,他也懂他近日来所受的胁迫与身不由己。
这一刻,所有的惴惴不安都沉入了心底,满腔的思念皆有了归途,他们越过了满天星辰走向了彼此。
尽管中有阻隔,步履维艰,所幸终不曾负了这良辰美景,洞房花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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