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女侍,说是女侍,暗地里其实是做着杀人的生意,面上说得好听些,也是为了掩些人耳目。而这位在江湖杀手间最为出名的杀手不羡仙,在落得一身伤痕累累后并未选择像其他走投无路的杀手般归隐山林,而是选择以同番名号不同身份重新出现,只是,这回,她却是只收保护人的生意,与那侍卫没有半点区别。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
至于放不下什么,君华却不再得知。他猜测着可能是某样贵重的器物,只是这点江湖秘辛他却打探不到一点。
在人界游玩了几天,最后一日,两人寻到一处琉璃制的六角亭,四处帷幔飘垂,外头是玲珑的水,春水满塘生色,荷叶田田。
虽是几日游戏,但那些未处理的军中事务魔笙却一点没落下,此时君华倚着玉栏向下面鲤鱼撒着鱼食,魔笙便在旁边看着魔界送来的军捷。
这般看着,君华也生了几分无趣,看着旁边垂下的花枝间落了几朵零星盛开的木槿,手痒便摘了一朵最为鲜艳的掂在指尖。
回过身,见魔笙手边茶杯里的茶已喝的差不多干净,便随手拿过方才自己喝过的酒壶为她斟上。
只是手间的花没拿稳,慢慢悠悠的顺着他的袖子落下,君华搁下酒壶去捡,白色的袖子顺势落到魔笙手指间,微凉的缎子激的她的手指一蜷,君华低头瞧见,微微勾唇。
他捡了花起身,并未收起,反而掂起放到她指尖,而后覆上手掌握住。
温热的触感,让魔笙轻轻一怔。
君华却好似没有看见,一手握着,一手拿起旁边搁置的茶盏端到唇边,含笑看着魔笙饮了一口。
魔笙垂下眼,目光重新落到手中握着的军书上,一字一句看着,满心思绪纷乱,再装不进其他。
这时亭外湖边响起一声细石击水的泠泠声响,而后是少年含着笑的声音:“在下在此,是不是打扰了二位雅兴?”
君华收回手,顺势拿过放在她手间的花,轻轻哼了一声:“你要是不出声,倒还不算的打扰。”
话说着,他边挑开亭角垂落的轻幔。
漫不经心望去,那立在湖边不远白袍垂带清尘不染的执扇少年,的确是那日在酒楼遇过的白衣公子。
“在下兰蔺,敢问二位.......”
君华含笑看去,漫不经心打断他:“公子无需知晓。”
里头魔笙淡淡看向他:“若说兰蔺,倒是和那位不羡仙退位另用新身份出世的原因有很大关系。”
君华挑眉:“你不是说,你不知晓么?”
魔笙垂下眼继续看着军书:“看你颇感兴趣,便也去打听了一番。”
话到这,她便抬起眼细看眼角间似乎夹了丝浅淡的笑:“自然,我知道的比你的多多了。”
君华一哽,抬起眼示意兰蔺过来,这才放下帷幔重新坐到她身边,慢慢悠悠开口:“你若知晓,我便洗耳恭听。”
魔笙抬手饮了口茶,等兰蔺走进来这才开口。
“说起那位不羡仙,也不过是位冷心冷情最后却为情所困的普通人罢了。”
凡人只知她唤不羡仙,却从未探究过她的身世,也从不知晓她的名字。
所以从不知晓她是南朝那位不显山不露水而独独占着当今天子宠爱的公主。
临烨。
她一生有许多名号,一些不为人知,一些名扬天下。
敝如不羡仙,敝如临烨。
可从未有人知晓过,她的真实名字。
四月常开的花,她的母亲很是喜欢,在冷宫独居的那几年,花开花落,殿里殿外开的都是那纯白的花朵。
三色堇。
而她,在四月出生,无声无息,她的那位皇帝阿父,却从未来看过她。
她的名字,依了皇室姓氏,姓花名堇。
花堇。
后世对这位南朝公主议论颇深,但更多的言语都是建立在她颇受皇帝宠爱的基础上。
她出生地位卑贱,因为她的母亲是当今天子摒弃的贵妃,她在冷宫待了几年,后来出冷宫,还是因为她的母亲病逝。
可是后来,她却成为了南朝最为尊贵的公主。
甚至远胜于那位只因上战场扬名于世的公主。
那时,世人论起这南朝有名公主,都言花渡之上,花堇立世,花渡用上战场的代价换回了一世荣华富贵,而花堇只用自己的心计就换来南朝最为尊贵的地位。
可是事实呢。
很多年后,花堇被废出宫,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她获得自由后做了江湖杀手。
她改名换姓,人前称花公子,花烟堇。
那时兰蔺与她相识,听世人对她的议论纷纷,却远不及他亲眼见她的那瞬风姿。
山外茶亭,木帘朝朝,外是涟漪轻起莲花清芳,内是木几一张棋珠其上。湖外春水一塘荷香,野鸟争渡,麟鱼摇曳,一方山水,白衣飘飘。
一抹白袖覆于腕间,白纸泼墨赌书泼茶香,长剑搁置其旁,女子长指轻挑覆于琴上,任水划起一抹江山如画。
“世人皆说你是美人心计的皇室公主,靠的满心算计将天下最尊贵的地位与无尽的荣华富贵握于手中,可我不信,我倒想听你亲口说说。”
女子手指轻划漫不经心,琴弦断的正巧。她指尖一停抬手端起茶碗浅浅小酌一口,而后弯起一抹浅淡的笑。
“他们说的不错。”
“他们总爱拿你与那南朝女将军花渡相比,在皇宫里,你见过她吗?”
女子垂眼开始下棋,珠玉圆润,她拿于指尖把玩,面上挂着那不甚真心的笑,懒懒答他。
“见过吧,这么久的事情实在不记得。”
兰蔺给她斟了杯酒,闻言道:“是不愿记得,还是真的忘了?”
“她从未正装去过皇宫,曾经她大胜归来皇帝为她大摆宴席大赦天下,所有人都到了却不见她,后来才看见她就穿着那猩红的铠甲抱着一个宫外捡来的孩子进来,我从没正式与她见过面,但很多次与她远远望见,我不知她这人是怎么样,但她应该是很好。”
女子轻笑:“至少比我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