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华等魔笙,等了三百年。
他其实不太记得她走了多久,其实到现在,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死了。
毕竟,她是将军啊。
魔界鼎鼎有名的女将军,就这样长眠在诛仙台之下。
君华不信。
魔界战场。
战后四处烽烟弥漫,横尸遍野,血海尸山。
君华全身动弹不得,疼得钻心蚀骨。可他眼睛睁不开,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感觉到脸上全是黏稠的血液。
突然地面一阵轻颤,他感觉到有人将自己身上的尸体搬开。
那人探了探他的鼻息,喊了一声,将军!这里有人!
人?
君华听到那声音,极淡极凉,彻骨的薄凉,却分外动听,如一滩雪水流入人心,他忍不住想睁开眼,最后只勉强抬起眼皮。
他看去,正好对上对方投来的漫不经心的目光。
猩红的铠甲,手持缨红的细枪,女人长发如瀑散在身后,发下一双狭长阴郁的黑眸。
君华看她,完全是纯血的魔人,一双长眸鬼气森森,身量极高,薄唇轻启。
活人?
是!将军!
抬上来,带走。
君华感觉到几人过来抬他的身体,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那位女将军淡淡看来的漫不经心的的目光。
他闭上眼。
再醒来,他正躺在一张床榻上,身上的伤口已处理干净,缠着干净的纱布,他撑起身子四处看着,他现在正处于一座军帐中,旁边燃着一炉香,烟雾袅袅。旁边是一方规整的案桌,放着几卷竹简和摆放整齐干净的纸笔墨砚。这明显是一名将军的营帐。
他想起那位被士兵唤作将军的女人。
正思索间,帐外传来一声,将军,人醒了。
女人把玩着一支猩红色的木笛,仔细辨认,才发现只是一支破旧的笛子,大概是常年佩戴在身上,受血气磨洗,整个笛身呈猩红的颜色,血水已深深嵌在了里头。而木笛的笛身,则歪歪扭扭的刻着木牙二字。
她不咸不淡道,嗯,我进去看看,你退下。
帘子挑开,进来一个女人。
正是她,将他从魔界战场救下的那位女将军。她已换下那血腥可怖的铠甲,身着一身单薄的白袍,如瀑的长发用白绳绑起,面容白皙黑眸幽深。
女人将笛子随意别到腰间,坐到床边问,好点了吗?
君华不答,抬起眼看她:“你是......?”
女人看他一眼,淡淡回答:“魔人。将军。我叫魔笙。”
君华捂住额头:“魔人......嘶.....”
他头疼的厉害,魔笙见他这样,也没再打扰他,而是叫了医官进来便走了出去。
将军,恕臣冒昧,里头这位是您的.......
帐营外,医官眉目忧虑,开口谨慎迟疑。魔笙抬头看着远山将落的夕日,淡淡道:“相熟的故人。怎么了。”
医官道:“这位,怕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魔笙神色不变,只淡淡嗯了一声。
君华伤的很厉害,一时无法行走,只是此时魔界动荡,他不能留的太久。在军营里躺了一天,时有士兵进来为他处理伤口,等到傍晚,魔笙才来找他。
君华睡了一觉,睁开眼就看见她目光疏淡的望着他,见他醒了便开口:“等伤好了,你就离开吧。”
君华道:“.......好。”
他见她就要起身离开,手一抬抓住她一片轻飘飘的衣角,他收紧手指,口气平淡:“你不问我是谁吗?”
魔笙站着一动不动,闻言只是侧眸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君华一顿,摇头。
“所以,即便我问这个问题,你也回答不出来,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必要去问。”
君华抬头看着她:“我可以帮你。”他说的有些孩子气,眸光清浅,带着执拗。
魔笙低头:“你觉得,我该怎么信你?”
君华却笑开了,眸色低沉,开口却再不是方才那般固执无计谋的模样,眉眼之间只剩狡黠的算计和不动声色的运筹帷幄。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抬眼淡淡道:“你们既然要对天界发起战争,没有一点章法,一点计策,怎么将全局掌握在手中?”
魔笙蓦的抬起眼看向他,眸光一凛:“你只是一个凡人,怎么知晓此事?”
君华看着她,眼中了无笑意,似乎有些不耐去回答她这个无意义的问题,却还是耐下性子开口:“我躺了很久,很无聊。这段时间足够我掌握一切。”
君华见她仍是没有要相信他的意思,动作也慢慢悠悠起来,慢慢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却发现一片空白。
唯记得她将他救回来。
可是现在,他无法完全相信她。
君华不动声色开口:“我不记得自己是谁,我失去了所有记忆,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所以如今我已经无处可去。既然你救了我,那么我当然要报答你。”
魔笙仍是淡淡看着他,只是听到这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你想留下来?”
君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