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睡觉的时候，我会做梦，在那里，我什么都能做，在操场上玩游戏时，我第一个被选中，我跑的快急了，学体操从来不会从平衡木上掉下来，我会跳街舞，跳的很好，给朋友们打电话，一聊就是几个小时，小声说悄悄话，唱歌

可当早上醒来时，令人失望的现实生活总是给我当头一棒，我吃饭得让人喂，穿衣服也要人帮忙，然后在斯伯丁街小学那间画满笑脸的教室里，度过漫长的一天

我们班的教室里有各种各样的任课老师，但更多的是生活老师，多的我都数不过来，生活老师通常是一男一女，男老师帮助男生，女老师照顾女生，他们的职责包括带我们上厕所，或者给阿什利和卡尔这样的孩子还纸尿裤喂，我们吃午饭，帮我们擦嘴，推着轮椅把我们送到想去的地方，还有拥抱我们，我估计他们的工资不高，因为他们通常呆不了多久就换工作了，可他们真的应该得100万美元，他们工作实在不容易，我觉得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留住好的任课老师也不容易，我猜也许不能怪他们离开，因为，就像我说过的，我们这群孩子有时候很不好对付

不过，时不时的，我们班回来一个好老师，继学前班的尖嗓门海亚特太太和一年级问答节目爱好者格罗斯先生之后，崔西太太像一阵清风吹进教室，他是我们二年级的老师

他发现我喜欢读书，于是弄来一副耳机，让我听起来CD上的有声读物，他一开始给我听幼儿读物，苏斯博士系列什么的，两岁的时候，爸爸就和我一起读过了，我把那些东西扔到地上，这么几次之后，崔西老师不但没有惩罚我，而且琢磨出我想要听点高级的东西

我听完了肖保姆俱乐部系列和鸡皮疙瘩系列的全套丛书，一本书听完之后，她会问我问题，每个问题我都答对了，比如说，哪一样东西帮忙解开了神秘谜团？然后他给我看一颗鹅卵石，一只海星，还有一只墨水笔，当然，单是鹅卵石，我答完所有问题之后，他会大声喝彩，然后让我听另一本书，真是棒极了

可接下来的一年，这些乐事全部变为泡影，我知道老师每年都要写班级记录，留给下一任骑手的老师，让他们了解情况，可要么崔西老师没写，要么就是我们三年级的老师比拉普斯太太压根就没有看那些记录

比拉普斯太太每天都播放他最喜欢的CD作为一大清早的序曲，我讨厌那些歌，都是一些不会唱歌的小孩子唱的，大人们觉得这类音乐很可爱，其实糟糕透了

比拉普斯太太放上音乐，音量全开，没有一天早上不是这样，一遍一遍又一遍，难怪我们总是满心烦躁

好把这令人讨厌的儿歌放上之后，比拉普斯太太就开始教字母表从头到尾每天如此，而我们已经三年级了

好孩子们就是a，多少同学会跟着读？A——很好

就算班上没有人出声，他照样也会微笑着说很好

我想知道，他要是胶体格健全的三年级学生，也会这么教吗？多半不会，我想的越多就越生气

接下来我们来学b，这个字母是b，来我们一起念，B——很好

还是一阵沉默，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我，满怀渴望的瞟了一眼有声书和耳机，这些东西已经被塞到角落里去了

一天我觉得真的忍无可忍，比拉普斯老师变本加厉，不光教字母，还浇齐了每个字母的发音方式

必——他大声说，喷出了几点唾沫星，字母b的发音是必，我们一起说，孩子们，必——

接下来永远好心情的玛丽亚开始乱扔彩色蜡笔，威力开始嘟嘟囔囔，我发出了吼叫声

也许我说不清楚话，可是我能发出的声响还真不少

我尖叫，因为我讨厌十足的蠢事

我尖叫，因为我说不了话，不能让他闭嘴

我哭了起来，因为我永远没办法告诉任何人，我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我大声尖叫，尖声嚎哭，我哭的像个两岁小孩，怎么也停不下来

然后我的龙卷风爆发了，我挥舞着胳膊腿，几乎完全发疯了，我踢腿的劲儿太大，鞋子都从轮椅里的脚大里划了出来，这让我歪到了一边，于是我尖叫声更响亮了

比拉普斯老师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让我平静下来，可是我不愿意平静，生活老师拿我也没办法，鸡儿和玛利亚哭了起来，就连那一天穿着嫩黄色的阿什利也显得心烦意乱，弗兰迪驾驶着轮椅连连转圈，有点害怕的斜着眼偷看我，卡尔嚷着要吃午饭，然后又拉在了裤子里，整个班都失控了，而我一直尖叫个不停

老师叫来的校长，校长安东尼太太打开门之后瞪大了眼睛，他只看了一眼事态，就说打电话叫他的妈妈，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快，老师就拨通了我妈妈的电话，布鲁克斯太太，我是美乐迪的老师，安娜塔西亚•比拉普斯，你能立即到学校来一趟吗？

我知道妈妈一定担心我是不是病了，受伤流血了，还是死了

不，他没生病，他很好，我们觉得，比拉普斯老师用最一本正经的教师口吻说，我们只是没办法让它停止尖叫，他把整个教室都闹翻天了

我想象妈妈在电话那头猜想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好他今天双休，我知道他几分钟后就会出现，于是逐渐平静了下来，最终闭上了嘴，其他孩子也安静了下来，好像有人把电源的开关关上了似的

妈妈来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我看到他穿着牛仔裤和脏兮兮的休闲衫，知道他一定是扔下生命的一切事情，跳上车就来了，他跑到我身边。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深吸了几口气，还有点发抖，然后指着对话板上的字母表发出几声沮丧的尖叫

是因为字母表吗？

是，我指道，然后用力反复的跷着这个

妈妈转向皮拉普斯老师，孩子开始尖叫之前，您再教他们什么？

比拉布斯太太有那种穿着高级红色职业套裙的教室，嘴穿着脏T恤的家长说话的优越腔调回答，我们在复习字母表，字母b的发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从基础知识开始，这些孩子需要经常复习，因为他们不像我们一样能持续进行

妈妈开始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您在教ABC

正是如此

可现在二月了

对不起，您说什么？

八月份开学，已经开学六个月了，您还没讲完字母b，妈妈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我从没见过妈妈打人或东西，但他看到这个动作，我总是忍不住想她会不会打人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怎么上课？

你又有什么资格用这种无聊的活动折磨孩子？妈妈争锋相对

你怎么敢这么说

我什么都敢，为了我的女儿，还有其他孩子，妈妈回敬，他的嗓音里带着危险

你不明白……老师开口说

妈妈打断了他，不，皮拉普斯老师，不明白的人是你，正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他接下来说，是这样的，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您对自己说，如果他们还要播放那个愚蠢的电视广告，再播一次，我就要尖叫

老师点了点头

或者堵车堵的水泄不通，再这么做上五分钟，我就要爆发了

我想有过吧，他承认

乔，我觉得这就是美乐蒂的情况，她对自己说，要是再复习一变字母，我就要尖叫了，于是他尖叫了，我觉得真不该怪她，您说呢？

美乐蒂认识字母表所有的字母，所有的反应他都知道，熟练认识好几百个字，还会心算加减法，上次家长会的时候已经通过这些了，不是吗？我可以听出来，妈妈正在尽量控制怒火

当时我觉得您夸张了，老师说，像他们这种孩子的父母，经常会说些不现实的看法

如果你再说一次，这种孩子我会尖叫的，妈妈警告说

科美乐迪确实在身体上和心智上有局限，老师争辩说，我猜他拼命想让妈妈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得学会接受这一点

他遭到了还击，美乐迪不能走路，不会说话，可他非常聪明，你最好学会接受这一点，妈妈气势汹汹

然后妈妈测过头，望着CD机，哦，还有一件事，我能看看您正在播放的那张CD吗？

当然，老师露出了微笑，孩子们非常喜欢

是吗？妈妈问

老师从机器里取出了两张CD

一闪一闪，安静了

威力大声叹了口气

妈妈结果CD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一张五美元的钞票给了老师，然后利索的把CD掰成两半

听着音乐，简直就是受刑，不是一般的残酷

弗莱迪和玛利亚欢呼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我简直有同情老师，它看起来完全糊涂了，她实在搞不懂

妈妈走到教室，另一边的水槽边，打开水龙头，把纸打湿，然后回到我身边，用湿纸巾轻轻擦我的脸，这让我舒服极了，然后他又给我梳好了头发，调好了轮椅上的安全带，飞快的抱了我一下，回家去了

春节过后，比拉普斯老师辞职了，于是我们迎来了一个又一个代课老师，直到这一学年结束，我想，他原本以为教比她笨的人很容易吧！

可惜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