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孤独的游魂流离在破碎的空间,魂体若散若聚,只隐隐显现女子白衣翩翩,青丝三千落在两肩,看不清面容只觉皎皎如月。
京都,皇城,血洗,凤家,无一生还,她轻声呢喃,不断重复,沉寂清冷的嗓音向四处飘散。残余的意识仿佛又回到一片血泊中,尸骨成堆,白衣女子狼狈地跪倒在地,裙摆上蔓延起殷红,满手鲜血。四处硝烟弥漫,偌大的府邸,被火焰侵蚀,只剩一片灰败。府门口落在地上的牌匾依稀可见一字,凤。
嗡嗡的哀鸣在女子四周响起,回忆像粉末一样纷飞,绞心的剧痛传到四肢百骸,分不清是不是梦境,白衣女子开始慢慢消散,仅剩的记忆也只余一片黑白,黑白之中,她看到玄色长袍的男子缓缓回头,轻唤一声,阿璃。
昏昏沉沉的感知消散殆尽,她惨淡地笑了,那都是她的执念,躲不过的劫。
一场大梦的落空,沉寂的孤凤再入轮回。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一个小院的屋子里,一身素衣的女子笑盈盈地看着襁褓中的努力够她的小婴儿,拿着柄剑轻轻放在襁褓旁边,柔声念着这句诗,婉转的嗓音里藏满了眷恋与不舍。
“阿璃,娘要走了。”女子的手轻轻握着婴儿的手,忍不住哽咽,柔顺的睫毛打湿颤动着,小婴儿哭闹起来,揪着她的手不放。
如火的红色灵力从女子身后绽开,原地的女子不见了,小婴儿哇哇地哭着,引来了院外的仆从。
距此七八年岁月,京都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挤挤挨挨地堆满了雪,照路的红灯笼衬着雪,别样清冷。
在这场雪里作为顶层家族之一的凤府可是最为热闹的了,上上下下闹得不可开交。
距离凤家长房十二岁的大小姐离家出走已经五天了,糟心的小小姐什么也没带就抱着把剑偷偷溜了出去,凤府急得四处奔波,就差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了。
落雪后的寒风格外凛冽,呼呼地向南刮去。
在京都南边很远的陌南雪域,中心地带的某个山头蹲着一个雪白雪白的球形丸子,一只六阶雪狼在旁边嗅了嗅,又转了转,冷蓝色的毛发掩藏着杀意,见眼前的白丸子没什么动静,就无趣地离开了。
四周安静下来没动静之后,丸子开始变形了,豁然一个粉雕玉啄的小女孩站了起来,她抖抖落满了雪的斗篷,帽兜边沿的白色的雪狐毛轻轻颤了颤,藏住小女孩乌黑的秀发,“还好有大哥给的匿息符,不然六阶的雪狼怎么打得过。”
小女孩眯着眼看看附近的路,嗯,真不错,她凤九璃已经迷路四天了。
视线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头,山的后面飘起缕缕炊烟,在这雪白的世界格格不入。
噗嗤,凤九璃原来站着石头上,一脚踏出去,因为人太矮陷进了雪里。
“大意了...”
小白球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到了一家酒店,抖抖斗篷上锲而不舍的雪,凤九璃抱着从空间里拿出的剑打量眼前的酒店,二层高度,古朴静雅的装潢,在茫茫无边的白雪世界里显得孤立无依,又有几分难言的死寂。
随风而动的大小旌旗绕着二楼系了一圈,光看翩翩起舞的旌旗,风向朝北,如果凤九璃没记错的话,因为某种禁制,陌南雪域的风向永远是朝南的。
店里生意不错,炊烟袅袅,人多热闹,从外面就能听见里面店家和住客的欢声笑语。但陌南雪域少见人迹,更不用说这中心地带了。
凤九璃换个姿势抱剑,挑眉看着这家酒店,真是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
“哎呦,这位小客官!外面风大,里面请啊。”从店里出来个小二,枯黄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邀着凤九璃进去,从脚底升起的凉意让她皱起了眉,在好奇心的屈使下她还是跟着小二进去了。
酒店里活色生香,形形色色的客人或谈笑,或吃肉喝酒,看起来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小客官您吃点什么啊?”小二给凤九璃安排好座位仍然笑容满面。
凤九璃认真地想了想,“随便来碗面吧。”
小二去了厨房,凤九璃看向四周,每个人的身上都环绕着死气,个个瘦得只剩骨架,而拉上帘子的厨间,死气最为浓郁。
凤九璃转头看向窗外的雪,茫茫无边,与她身上一袭白衣相称,清雅秀明,又有几分乖巧伶俐,恰如一幅如花美眷。若不是她年龄小点,不失为倾城倾世的祸水红颜。
反观格格不入的酒店,倒像是与世隔绝的存在。
“面来咯,客官请用好。”
小二回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面,放下就又回了厨房。
面用普通的青瓷碗盛着,几撇葱花洒在麦黄色的面上,腊肉薄细均匀平铺整齐,色泽油亮,香气四溢。
凤九璃取了桌上的筷子把面挑来挑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京都奇闻录里记载过:
陌南雪域原为水域,坐南朝北,始伊为海,后为泽,再为川聚之地。龟木元年,戏燃法师决此地,与空明剑圣大战,双陨,以毁天之势坏其水域根源,此间陌南生灵涂炭,蛟、鯧、鲛等水妖族濒临,死魂由怨而生,化为傀,为祸人间,独成一派,幸得行奇末年,印云法师祭天封印,将之禁锢在陌南,得以安宁,故化陌南为雪域,四季寒冬。
想到此,面已冷了三分。
自行奇末年之后,三位大能的传承就在此衍生,陌南雪域成了东莱盛名一时的秘境之一,也是最危险的秘境之一。
可这秘境开启时间不定,长年孕育的异种皆凶悍无比,又有大战弥留的余阵陷阱,也不是好对付的,最重要的是有傀。所以可谓是极危极寒之地。
前不久,京都放出消息陌南雪域秘境将开,各方异士闻风而动,估摸着,秘境现在已是大开。可入口在哪呢?
凤九璃放下筷子,转头看雪。
京都奇闻录也记载过,鯧傀,傀类之一,食人,擅使幻境,擅毒。
面已经彻底凉了。
从旁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客官,面都凉了,你怎么不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