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达穷奇道时,已是晚上,天气湿冷,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
温情一步一步地紧跟在你身后,冷的直打哆嗦,你时不时还要搀扶她一把。
你们走到一个山谷之前,远远便看到一个佝偻身影淋着雨,扛着一面大旗慢慢走动。
再走近后,看清那扛旗之人竟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她背上还背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幼子,被布条绑在老人身上,正在认真的咬手指。
一老一小在路上来回行走,老人家扛那旗扛的十分吃力,走两步歇一歇。
温情婆婆!
温情这一叫,那老人约摸着是耳朵不好使,也没看清是谁在叫她,只知道有人朝自己走来,连忙一脸畏惧的走了起来,生怕被人一顿斥责。
温情【奔了两步上前,夺过婆婆手里的旗】
温情这是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这面大旗上画着一枚硕大的岐山温氏太阳家纹,此时却被涂上了一个血红的大叉,旗面也被撕的破烂。
射日之征结束到现在,被打成“温狗余孽”的人不计其数,折腾他们的手法也不计其数,还要美其名曰“自省”。
这老婆婆年纪太大,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做苦力,便想出这样的法子折腾她。
老婆婆先是吓得一哆嗦,勉强分辨出温情,张大了嘴。
温情婆婆,阿宁呢?
温情四叔他们呢?阿宁呢?
那老婆婆看了看你,不敢说话,只望向山谷那边。
温情不顾其他,飞奔向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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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山谷两侧架着火把,火焰在雨丝中依旧熊熊燃烧着,照亮了数百个负重而行的身影。
这些都是温氏战俘,他们个个面色青白,步履拖沓,他们不被允许使用灵力。
十几名督工撑着黑伞,在雨中策马穿行呵斥着。
温情冲进去,在每一张灰头土脸的疲惫面容上扫动。
一名督工注意到她,举手指着温情呵斥道:
旁白你是打哪儿来的?
旁白谁让你在这乱闯的?
温情【急道】我找人,我找人啊!
那名督工骑着马走来,抽出腰间的鞭子,正要往温情身上打,可看到温情身后,一同而来的黑衣青年后,仿佛被定住了。
这青年生得一张明朗容颜,眼神却颇为阴冷,盯得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些督工有不少人都认得你的脸,不禁悄悄后退几步,与其他同僚窃窃私语。
都不敢再阻拦温情。
温情【边找边喊】阿宁!
温情阿宁!
可是,任凭温情怎么呼喊,整个山谷里都没有温宁的踪影,若是温宁真的在这里,早就自己冲出来了。
温情面目苍白的看向那几名督工。
温情这几天新送来的温家修士呢?
这些人也是被你吓的没了脾气,和和气气道:
旁白这里所有的战俘都是温家的修士,每天都有新送来的。
旁白不然你慢慢找?
旁白所有的人都在这了,要是这山谷里没有,那咱们就没办法了。
魏弋尘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
你一说话,那几名督工脸色一僵:
旁白是,是啊。
魏弋尘我姑且当活着的都在这儿了。
魏弋尘那么,其他的呢?
温情的身体晃了晃。
与“活”相对的“其他”,自然只有“死”。
那几名督工连忙道:
旁白您可不能这么说话,咱们这儿虽然都是温家修士,但可没人敢闹出人命来……
你恍若未闻,抬起左手,化出一道白色刺眼的亮光,这亮光忽而转变为一抹黑气,随即幻化成一尊通体黝黑的古琴。
刹那间,山谷之中,一群人吓得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其实,那些战俘不认得你的脸,可你怀里抱着的古琴,还有掌控着它的黑衣青年,早已成为了他们的噩梦。
四下所有人瞬间惊呼出声:
旁白魔,魔琴!
魏弋尘【抬手在琴上轻轻一拨】
凄厉的琴音犹如一道利箭划破夜空,余音在整座山谷中回荡。
只一声,你便收回了琴,琴弦重新缠回了你的左手手腕上。
旁白什么声音?
人群外传来阵阵惊叫,忽而腾开了一处空地,在他们空出来的地方,淅淅沥沥的雨中,东倒西歪地站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身上散发着阵阵腐烂的恶臭。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尚且睁着眼睛的温宁。
他脸色惨白,瞳孔涣散,嘴角的血迹已经凝成了暗褐色,尽管胸口已完全没有起伏,却明显能看出肋骨被打塌半边。
可温情仍不死心,颤抖着去抓温宁的脉搏……
死死抓了半晌,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些天她又惊又怕,跑的几乎发狂,可还是来晚了,就连她弟弟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在弟弟僵硬的尸体面前,温情所坚持的高傲片甲不留。
终于,她撑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你站在温情身后,接住了她。
魏弋尘【闭上眼睛,隐忍片刻】
半晌——
魏弋尘【睁眼,平静道】这个人……谁杀的。
你的语气不冷不热,似乎没有动怒,那名为首的督工心生侥幸,嘴硬道:
旁白魏公子,您可别乱说,这儿可没人敢杀人,他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
魏弋尘【咬着牙,慢条斯理的接道】
魏弋尘因为他们是温狗,所以不算人,对吧?
魏弋尘还是你们觉得,我会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死的?
魏弋尘你们最好立刻老实交代,是谁杀的,自己站出来。
众人一阵头皮发麻,那督头诺诺道:
旁白姑苏蓝氏和兰陵金氏眼下正交好,您可不能……
魏弋尘【扫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
魏弋尘威胁我?
魏弋尘……很好!
魏弋尘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就让他……自己回答。
你一句话出口,温宁僵硬的尸体一动,抬起了头。
魏弋尘温宁,谁让你们变成这样的,你就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
命令下达,温宁发出一声长长的震耳欲聋的咆哮,提手抓住了两名督工,两个脑袋对撞——
这场面极其血腥,山谷中尖叫声此起彼伏,战俘逃窜,混乱无比。
你抱起温情,准备要走,一名瘦小的俘虏叫住了你:
旁白魏先生……
魏弋尘什么。
——————
你跟着那人指引的方向,找到了一间临时搭建的棚屋。
魏弋尘【抱着温情,一脚踹开了屋门】
魏弋尘你们,哪些是温宁手下的修士!别废话,都出来!
魏弋尘自己找马,赶快!
你制止了温宁,抱着温情上了马。
几十个人在混乱中找到了十几匹马,两三人一骑。
魏弋尘【接过婆婆怀里的小孩】
魏弋尘你们跟上我,走!
你率先出发,十几匹马紧随其后,在雨夜之中,疾驰而去。
这一刻起,你的宿命就此开启,一路向黑,再无法回头。
如同这场雨夜一般,前方等待你的,是一望无尽的深渊。
你一路策马到达穷奇道路口时,却发现黑暗中一抹微光站在路上,挡下了你。
是他——
蓝忘机。
蓝湛【打着伞,站在雨中看着你渐渐靠近】
从你离开斗妍厅后,他就一路追了过来。
魏弋尘【勒住缰绳,头也不回道】
魏弋尘你们先走!
温氏众人从你身旁经过,蓝忘机却始终没有看他们一眼。
魏弋尘含光君,你也想阻拦我吗?
又是这冷冰冰的三个字,犹如一道无声的雷电,击中的,是蓝忘机几近破碎的心。
蓝湛魏清……
蓝湛你真的要离开我……我们吗?
他浅色眸子里映出的,是一个纵身跃向地狱的魔头。
你没看见他眼底泛起的淡淡微光。
可你明白他心里的难过,和难以挽留的不舍。
这是你又一次看到他因为你,露出这种表情。
魏弋尘蓝忘机,对饱读圣贤书的你来说,有比家规律法还要重要的东西吗?
蓝湛【听到你的问题后,握着伞的手微微一颤】
魏弋尘这段时间,兰陵金氏所做的那些事,我想你也看的一清二楚。
魏弋尘他们如此行事,和温若寒又有何区别?我始终相信,你的想法跟我一样。
魏弋尘可你有你的家族,不能随意做什么决定。
魏弋尘可是我不同,看到不平事便想管一管。
魏弋尘反正我从小就是野狗一个,不怕连累家人……因为,我没有家人……
蓝忘机握着伞的手近乎发白,在你这番话后,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片刻后,他温下心绪。
蓝湛这次,你若离开了,便是离经叛道……
魏弋尘离经叛道又怎样?
蓝湛你真的……想好了吗?
蓝忘机隐忍半晌,最终还是落下了两行清泪,你暗自握了握拳头,不得不狠下心。
魏弋尘我没有别的选择。
魏弋尘【抬起左手,泛起白光】
魏弋尘与其日后拖累旁人,倒不如你我现在打上一场!
你手心发出一股邪气,径直朝蓝忘机打去。
蓝忘机凝噎半晌,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动作,你一招过后,他竟也没有闪躲,稳稳接了你一招,捂着胸口跪在地上,伞也随之掉在一旁。
他的面色霎时间转为苍白。
魏弋尘【心头一颤,收回了发功的手,微微皱眉道】
魏弋尘你为何不躲?
蓝湛【虚弱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回来,我便绝不还手……
魏弋尘【缓缓握紧了拳头】
若是以前,不用多说什么,只要蓝忘机一个眼神,你就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可,今时不同往日,你回不去了。
沉默半晌——
魏弋尘哼!自以为是!
魏弋尘【驱马来到蓝忘机面前,低头看向他】
魏弋尘蓝忘机,别再执迷了……如果将来,我跟他们之间必有一战,那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蓝湛【瞳孔逐渐涣散,强撑着意识,抬眼看着你】
蓝湛魏清……
魏弋尘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魏弋尘不管我以后走了什么样的路,结局怎样,都不要为了我犯傻。
魏弋尘我可一点都不领情!
魏弋尘【抬起左手】含光君……保重。
话音落下,又是一道邪气朝蓝忘机打去。
这次,蓝忘机倒在地上,终于……彻底没了意识。
淤泥的污秽打乱了不染尘埃的他,而你,也终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魏弋尘【看着蓝忘机晕倒,闭上眼睛隐忍许久】
魏弋尘二哥,对不起……
魏弋尘这一次,就让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吧。
魏弋尘望日后再见,还请你再这般手软……
你调转马头,冲向雨中,不再往身后看。
你也害怕自己一回头,心里仅有的那点固守,便会随之消散。
这一次,真的,只剩你一个人了。
—————本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