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随情报一路北上。
每过一地,都能听闻当地出现惨死怪尸。
这些尸体都是穿着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都品级颇高,修为了得。
江澄这些人,会不会也是那个人杀的?
蓝湛【不予置否】邪气甚重,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追杀至第四日深夜,两个人终于在夷陵一处偏僻山城的驿站附近,捕捉到了温逐流的踪影。
蓝忘机和江澄赶到时,正好看到温逐流冲进驿站,反锁了大门。
二人忌惮温逐流的“化丹手”,不便打草惊蛇,故不从门进,而是翻上屋顶。
温逐流一路风尘仆仆,怀里抱着一个人,脚步拖沓着上了二楼,把这个人放到桌边,又奔到窗前拉下所有窗帘,遮得密不透风。
温逐流【回到桌边,点起油灯】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依旧苍白阴冷,眼眶之下却多了两道浓重的黑色。
被他抱进来的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脸都遮在斗篷里,缩在桌边瑟瑟发抖,喘着粗气。
温晁不要点灯!
温晁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蓝忘机抬起头和江澄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疑云。
这个人就是温晁,但他的声音却变得又尖又细,完全不像是温晁。
温逐流【低头翻找着袖子里的东西】
温逐流难道不点灯,他就发现不了吗?
温晁我们,我们跑了这么远,跑了这么久,他、他应该、应该抓不住了吧?
温逐流也许……
温晁【怒道】什么叫也许!
温晁没逃掉你还不赶快跑!
温逐流你要用药,否则死定了。
温逐流说着,掀开了温晁的斗篷。
这一掀,屋顶上的两个人俱是一怔。
斗篷之下,不是温晁那张嚣张跋扈的油腻脸孔,而是一颗缠满了绷带的光头。
温逐流一层一层剥皮一样地把绷带剥下来,温晁脸上遍布着不均匀的烧伤和疤痕,使得他像被煮熟了一样,狰狞而丑陋。
温逐流喂温晁吃了几粒药丸,再拿出药膏,往他头上脸上的伤口处涂抹。
温晁疼得呜呜咽咽,又不敢叫出声。
温逐流不要流泪,否则泪水会让伤口溃烂,疼得更厉害。
温晁强忍泪水,一点摇曳的火光旁,一个满脸烧伤的光头人龇牙咧嘴,嘴里还不停的发出怪声。
这景象,当真是语无伦次的恐怖。
突然,温晁尖叫道:
温晁琴声!琴声!
温晁是不是琴声!
温晁我听到他又在弹琴了!
温逐流不是!是风声。
温晁吓得摔到地上嚎叫着,温逐流又把他抱了起来,看来温晁的腿是出了什么问题。
温逐流给温晁涂完了药,从怀里取出几个包子,递到他手里。
温逐流吃吧,吃完继续赶路。
温逐流……
温逐流神色一凝,突然站起身,转身看向楼梯的方向。
驿站的楼梯那边传来了一下一下重叠的脚步声。
有个人……
不对,是有两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走上楼来。
不光温逐流听到了,蓝忘机和江澄都听到了。
温晁吓得脸都白了,颤抖着从斗篷里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掩耳盗铃般遮住眼睛保护自己。而他的手掌,竟是光秃秃的,一根手指都没有。
那脚步声走上楼来,一身黑衣,腰间一管笛子,负手而行;
他身后之人,亦是一袭墨衫长袍,身形纤细,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在他左手手腕上白的发光的琴弦,在昏暗的屋子里尤为突兀。
屋顶上的两个人双双把手压在了剑柄上。
等到前面的男子悠悠地走上了楼梯,微笑着回过头——
看清那张脸后,蓝忘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江澄几乎当场就站了起来。
那个人正是魏无羡!!!
既然他是魏无羡……那他身后之人,不就是同他一起消失的那位吗?
——果然!不出所料!
是他!
蓝湛【不禁皱起了眉头】
魏无羡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可在他旁边的人,却完全没了当初的年少鲜活。
这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邪气,俊美而苍白,脸上一丝笑容都找不出来,更令人在意的是在他眉间若隐若现的鲜红色印记。
蓝湛【忍不住把头凑近】
蓝忘机想要看个仔细,却又不敢贸然冲进去。
温晁【遮着自己的脸】
温晁温逐流……温逐流!
魏无羡【好笑道】到今天,你还以为,叫他有用吗?
魏无羡走了两步,正好踢到了刚才被温晁吓得扔在地上的包子。
魏无羡【挑眉道】怎么,这么好吃的包子,就这么扔了?
温晁【撕心裂肺道】我不吃!我不吃!
温晁一边鬼哭狼嚎,一边用没有十指的双手在地上爬动,正好露出了他的腿。
这两条腿像是累赘一样挂在他身上,他腿上的肉,竟然都被生生刮了下来。
空荡荡的驿站里回荡着温晁尖锐的叫声,魏无羡恍若未闻,在另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魏无羡阿清,怎么从进来后就一直不说话啊?
蓝忘机蓦地睁大了眼睛,又一次看向了站在屋子里另一边的人。
蓝湛(难道,真的是……)
魏弋尘【扯了扯嘴角】
魏弋尘温逐流,你真以为,你能在我的手底下保住他这条狗命?
温逐流拼死一试。
魏弋尘果然是条好狗。
温逐流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魏弋尘知遇之恩?
魏弋尘凭什么你的知遇之恩,要别人来付出代价?
你的声音里,满是阴森和恐惧。
话音落下,只见一脸色铁青的红衣女鬼,从窗外飘来进来,径直抓向了温晁。
听到温晁的尖叫,温逐流转身准备救他,突然,又冲出来一只皮肤惨白的鬼童张开利齿咬住了温逐流的手。
任凭温逐流怎么甩都甩不掉。
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不管那只鬼童,直接要去打那只折磨着温晁的女鬼。
女鬼察觉危险,抬手就是一爪,温逐流被划出了十道血沟。
魏弋尘【勾唇冷笑,起步朝温逐流打去】
突然,屋顶上一阵坍塌,一抹白衣挡在了你和温逐流之间。
魏无羡【连忙起身,准备上前来帮你】
魏弋尘我没事,你别过来。
就在温逐流松了口气时,突然一道紫光长鞭猛的袭来,勒住了他的脖子。
温逐流被江澄一鞭子抽到一旁,半死不活。
魏弋尘【略一皱眉,后退几步,翻琴在手】
琴音响起,两只鬼被你的琴声指引,退出了房间。
蓝忘机一直盯着你手里的琴,半晌后,又把视线移到了你脸上。
两个人,竟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江澄【把随便一把扔给了魏无羡】
江澄你的剑!
魏无羡【抬手一接,顿了顿】
魏无羡……多谢。
江澄【走上前来,拍了魏无羡一把】
江澄臭小子!这三个月你跑哪里去了?
魏无羡我……
不等魏无羡多说,江澄突然奔了两步,抱住了魏无羡。
江澄【紧抱着魏无羡,恨不得把他时刻拥在怀里,哽咽道】
江澄你知不知道,这三个月我都快把整个修真界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你!
魏无羡【微微一愣,笑道】
魏无羡哎呀,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江澄【别扭一番,起身道】
江澄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哪儿了?这段时间我忙得头都大了!
魏无羡一言难尽啊,以后慢慢跟你说。
江澄好。
江澄以后再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魏无羡【笑道】嗯,回来就好。
江澄【喃喃着低声重复了几遍】
江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澄【又拍了魏无羡一掌】
江澄你真厉害啊!被温狗抓住都能不死!
魏无羡嘁!那是,不看我是谁?
江澄你得意个屁!没死也不早点回来!
魏无羡哎呀,这不是回来了嘛……
江澄和魏无羡已经缓和,可你和蓝忘机这边还在冷脸对峙着。
确切的说,是蓝忘机在跟你对峙。
蓝湛魏清。
你二人一直静静站在一旁,此时忽然开口,魏无羡和江澄都转向你和蓝忘机这边。
魏弋尘【收起琴】含光君。
蓝湛【皱眉】你……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你不叫他二哥,而是这般冷冰冰的三个字。
蓝湛……这一路过来,杀温氏门生的,是不是你?
魏弋尘是。
蓝湛你是用什么方法操控这些东西的?
魏无羡【起身走来】
魏无羡蓝忘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湛【紧盯着你】回答。
魏弋尘……
魏弋尘【沉默片刻】
蓝湛【上前一把抓着你的手腕】
蓝湛魏清!
见也躲不过了,只好将错就错——
魏弋尘如你所见。
看着你的一脸淡漠,蓝忘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蓝湛……跟我回去。
魏无羡【走来,挡在你面前】喂,我说!
魏无羡你不是要在这个时候,带阿清回去问罪吧?
魏无羡你可别忘了,当初云深不知处被烧毁,是谁留他一个人在云深不知处的?
魏无羡你现在想带他回去,早做什么去了?
蓝湛【神色一僵】我……
蓝湛我并非是要拿他问罪。
魏弋尘【抬手搭在了魏无羡肩上】
魏弋尘……我来吧。
魏无羡阿清……
魏弋尘【微微一笑】没关系……
魏弋尘迟早要面对。
蓝湛魏清……
魏弋尘云深不知处,还好吗?
蓝湛【点了点头】
魏弋尘如此便好,也不枉费我的辛苦了。
蓝湛魏清,修习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
魏弋尘我知道。
蓝湛那你……
江澄【心中狐疑】难道是……
魏弋尘【斥声道】是什么!
魏弋尘我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论!
魏弋尘既然魏婴已经回来了,你便护好他,若再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待不起!
江澄……
魏无羡阿清……
魏弋尘【看了温晁和温逐流一眼】
魏弋尘这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就交给你们了。
——————
出了驿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夜色被凄厉的长嚎声划破。
蓝湛【转头看着你】
蓝忘机的白衣和你的墨衫在凉风中猎猎而飞。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你。
黑夜已过,天上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而地上的太阳,正在下落。
“射日之征”就此停息。
魏弋尘岐山温氏,罪有应得。
两个人不知呆了多久,你才闷闷的抛出这八个字。
蓝湛回去吧。
蓝湛我可以帮你……
蓝忘机的语气里,没有了刚才的怒意,他心平气和的想带你回去。
魏弋尘帮我什么?
蓝湛你……
魏弋尘我还回得去吗?
是啊,从小在那里长大的你,自然知道姑苏蓝氏的规矩。
除此之外,还有……世仇。
虽然,你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姑苏蓝氏的任何一个人,可为了哥哥,不得不决心离开那个地方。
蓝湛我说过,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帮你。
魏弋尘【垂眸轻笑道】
魏弋尘那你就帮我……照顾好自己吧。
魏弋尘以后,我不会再回云深不知处了。
蓝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你】
蓝湛魏清,你到底怎么了?
魏弋尘【抬起左手,幻出一股黑气,朝蓝忘机打去】
那股黑气与蓝忘机擦肩而过。
蓝湛【看着你眉间的印记和猩红的瞳孔,脸色一怔】
魏弋尘含光君,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蓝湛【眉宇沉沉,愣了半晌】
蓝湛魏清……
从你三岁开始,你所认识的蓝忘机便是那种沉闷性子的人,除了夜猎,就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打坐、修行,跟谁都不爱说话。
可自从认识你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开始变得爱笑,不再沉默寡言,然而这些,都仅对你一个人表现。
可在今天,此时此刻,蓝忘机的脸上又重新覆盖了一层冰霜。
魏弋尘(可能这次,真的让他失望了……)
魏弋尘(也好……)
与其,让他日日痛苦,不如直接让他恨你。
因为只有恨的人离开,才不会让他那么难过。
你没有说话,蓝忘机也没再说什么。
这天,二人因此分道扬镳。
—————本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