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夷希微也曾有出手阔绰的时候,不过那得仰仗于她一百四十年前认识的一位故友——蓝翼,以及她那个败家徒弟阿琴。
蓝翼作为姑苏蓝氏的家主,为人十分仗义,她当年离开云深不知处的时候,蓝翼特地给她塞厚厚一沓银票当盘缠。但她除了买酒,并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便一直攒着,直到阿琴的出现。那些她本以为可以花个几百年的银票在短短几年里就被阿琴败光了。
而她既不怎么会挣钱,仇家又满天下都是,委实不适合正大光明的招摇过市,所以师徒俩逐渐过上了入不敷出,偷鸡摸狗的日子。
最后在阿琴差点被人打死的那一刻,她幡然醒悟——品行不正的小孩长大成人的可能性远远低于品行端正的小孩。她答应阿琴带她修仙长命千岁的,要是没几年就夭折了,她岂不是言而无信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带着阿琴回到了她最熟悉的深山老林里,让阿琴过起了与野果猛兽相伴的生活。
美名其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但事实证明她失败了。
虽然阿琴直到自请出师,也没再花过一分钱,偷过一样东西,出师后也因修为品德皆为上乘而被人尊称为“藏色散人”,却依然没能活过五十岁。离那千岁的目标还有九百五十多年,若折算一下,还是算天折了。
阿琴死去的第二年,她因要找魏婴,经常出没城镇,在因缘巧合之下又收下了第二个徒弟。二徒弟是个有想法有抱负的好少年,十岁之后,每到一处,他都会去接除邪祟的活养活自已,还会孝敬她——虽然十战九输,还得她收拾烂摊子。
不过再怎么打不过,二徒弟的修为还是随着实战次数的增加直线飙升,到他十六岁,她已经没啥能教的了(毕竟她对仙门术法研究颇少,她那自诩天下无双的控魂术二徒弟又没天分学)。
既然没什么好教的了,那自然出师闯江湖才是求道正途。
所以,自二徒弟走后,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她生活再次日益窘迫。这不才一年,就沦落到路上拾铜板过日子的地步了。
“你打发叫花子啊!”
酒贩震惊中夹着愤怒的声音将夷希微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夷希微抬目望去,只见酒贩双眼微红,目光含怒,仿佛她递过去的不是铜板而是寒光凛凛的刀子。
“姑娘,看你的穿着也不像贫苦人家出身,用两个铜板来糊弄小的也太欺负人了吧!”
夷希微拉起裙摆看了看,虽然她穿得衣冠楚楚不像穷人,但除了脚上那双她二徒弟出师时送她的据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一品法宝靴,其他服饰都是她幻化出来的,不要钱啊!
然而面对着火冒三丈的酒贩,她却不愿辩解,只把酒壶盖上放回了原位。
夷希微那还你好了。
酒贩脸黑如墨,忍着怒火看了看左右,果不其然,旁边卖酒的小贩都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彩衣镇紧挨云深不知处,除了本地人,往来的基本都是修士。然而云深不知处禁酒,蓝氏的人不喝,别家修士也只有在离开姑苏时才会买些天子笑作为纪念品带回去。所以即便天子笑闻名天下,在彩衣镇却依旧生意惨淡且竞争激烈。
酒贩咬了咬后槽牙,一把抓起夷希微刚放下的酒壶塞到她手里:“拿走拿走,算我倒霉!”
他要是收下这酒,甭管他怎么处理,以后估计都再也卖不出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