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天。
三年前的那个春天,你还记得吗。
正是初春之时,气温还没有完全回暖,湖面上的冰刚刚融化,湖水依旧是冷的刺骨。他与母后闹了别扭,当时正是年少轻狂,他直接带了一个名叫胡棠的小太监出了宫。
两人没有坐马车,而是打马出了宫,直奔湖塘,果不其然,发现湖边有一个茅草屋,这是他就说在某一次偷偷带他来玩的地方。
茅草屋已经很旧了,屋顶的稻草有些纷飞,上面还有一些白乎乎的鸟屎。
但是已经别无选择,两人打算就干脆利索的在这住一小阵子。
胡棠生了火,耀眼的火光照着他的脸,驱散他身上的寒气。
胡棠坐在他身边,轻轻的问,“爷,咱什么时候回去?”
他气的扭过脸,没有看胡棠一眼。
“爷,住个两天就回吧,不然娘娘该生气了。”
他依旧不回答。
胡棠悄悄叹了口气。
胡棠起身慢慢走开,他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去哪里?”
“去湖边捞两条鱼,不然今晚得饿肚子了。”胡棠说罢,径直走向湖边。
他用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用手指慢慢的绕着。没有事情可做,也无需做任何事情,虽说比在宫中自在的多,可以着实无聊。
忍不住想起母后那张生气的脸,想了很久也不明白母后为何生气。
想着想着只听见身后扑通的落水声,他忙扭过头,和岸边哪有胡棠的身影?胡棠在水里踢蹬着腿,拍的那湖水乱溅。
“胡棠!”
他眼底一慌。胡棠可不识水性啊!
想都没想, 便直接扑通的跳进湖里,湖水呛入口鼻,眼前一片模糊,他才想起自己也不识水性。
可是胡棠离他越来越远,连本来还能相触的指尖也渐渐触不到了。
胡棠这个傻子,明明不识水性还下去捞鱼,就算没有鱼他们也不会饿肚子啊,他有银子。
他有些体力不支,眼看着胡棠渐渐沉了下去,他也无能为力。
就在他逐渐也沉了下去的时候,又听见了扑通一声的落水声。
接着就有一双手托起了他,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快,拉回去!”
接着他就渐渐浮了上来,呼吸逐渐畅快,有一双手紧紧的箍在他的胸前,就是这双手,渐渐让他离开了湖。
拉他上岸的是个女子,约莫十六七岁,明眸皓齿,长相秀丽。那女子起身,脚下便聚拢了一滩水。
“应该还有呼吸,我下水之前他还在扑腾。”那女子说道。
“嗯,那把他扶上马车吧,回府请太医给他看看。”又响起一道女声,比方才那道声音更沉稳一点。
他眯眯眼,用尽最大的力气说:“不……旁边那房子就是我的房子。”
那他上水的女子浑身湿透,正在拖外裳,听了他的话惊讶道:“什么,你说那房子?那房子能住人?”
他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另一个女子道:“那就先扶他进去吧,马车一路颠簸……也着实不太好。”
“这,好吧。”
后来他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有两双手吃力的拖住他往那小茅屋挪。
后来睡熟了,便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醒来后天是黑透了的,天空中有几颗小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月明明是满月,可被云朵遮了大半。
他摸索着出了门,看见外面有两个女子在烤火,火光照着他们的脸庞,白日没看清的容貌,在此时全部看清。
他随便拍了拍其中一个人,问道:“胡棠呢?”
被拍的女子愣了愣,“胡棠?”
“ 嗯,”他点头,“他于我之前坠湖。”
“坠湖?今日坠湖之人不止你一人?”
他摇摇头,嗓音有些哑,“不止,我是为了救他才坠湖。”
烤火的两人微微思考了一下,才想起今日湖中扑腾的似乎并不止他一人,只是另一人离岸上有些远,而两人体力都已不支,只能救其一。
“他呢?”
那女子愣了愣,抱歉的道:“对不住啊,我二人中只有我懂得水性,且我当时没有注意到他。”
他没有说话,眉目里已经染了怒气,突然一伸手揪住那女子的衣领,牙齿咬的作响:“没有注意到他?你分明是见死不救,那死的也是一条人命啊!”
他怒吼过后,手慢慢松了劲,根本不想那女子突然卵足了劲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搞清楚?我又不是故意不救他,我都已经说了,我二人中只有一人懂得水性,那就是我。当时你离岸边较近,他离岸边较远,我只能救一个,何况,他当时的处境比你还糟糕,我若救他上岸,也不一定能将他救活,可若救他上岸,你就必死无疑,那你现在还能看见这个世界吗?”
那一大耳光子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他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胡棠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他,是不是如果没有他今日的任性,没有,他今日耍着小脾气一定要出宫,胡棠就不会死?他想着,心里越来越怕,嘴唇翕动着,喃喃出声。
胡棠,是我害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