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一道鬼魅般的人影游走在稷下,直向那最高处行去。
姬尘睡眠极浅,此时已被惊醒,突然睁开双眼,披衣而起。
与此同时,寝殿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半晌后,姬尘解除了笼罩在殿中的结界,门自动打开:“叶家主,今夜何故前来?”
门外正是叶衿。他懒洋洋地倚在门口,身下是那张十分精巧的轮椅,道:“姬山长,听闻你们稷下这次招生有个好苗子啊。”
姬尘冷然道:“是不错,那又如何?”
叶衿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要送山长一份大礼了,希望山长能收得安心。”
姬尘抬眼,压迫性的气势潮水一般像叶衿扑来,直逼得他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下去:“你敢动我稷下学生?”
叶衿神色阴狠,有些不甘地盯着他,强笑道:“你不可能一直护着她,等着瞧吧。”
他袍袖一甩,正欲转身突然又转过头来:“看来那功法,你修炼的不错。”
姬尘眼中幽深,不答他的问题,道:“不送。”
叶衿见状大笑:“姬山长,放弃吧,不如退一步对你们都好。”
门被结界极速摔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姬尘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唇角微微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最后一次,如果再不成那就死了心罢。只是要是叶衿真的想对那重笙下手,自己万万搭救不急,只能……
第二日清晨,花满心满意足地赖了一会儿床,才把收拾好的行李一股脑扛在肩上,出发去往稷下的集合处。
今日天气格外好,好像也在为她快速的进度喝彩。今日恰好第十日,自己已经成功混进了稷下,找出施术者指日可待。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原因,这份心意花满心领了,可这手段必须要大大的批评。
花满甚至强烈怀疑,是某一个曾经的血宗信徒要召唤她恶魔临世,重振旗鼓。这爆棚的中二感让花·古娜拉黑暗之神·满都有些脸红。
不管怎么说吧,她的心情在看到领队之前都是极好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明明是山长之尊,怎么哪里都有他?山长这么闲的嘛?
花满“深情”凝望了一会儿那挺拔出尘的人,恨恨地收回眼,这才发现几步之遥正站着一个大个。
“吴路!”花满有些惊讶地喊了他一声,那大个转过身,正是吴路。他看到花满,咧开嘴,一步就跨到了她面前。
“大妹子,你这么聪明,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过的!”吴路拍拍她的肩膀,兴奋道。
花满谦虚:“哎呀,还好还好,我也不是很聪明,只是有一点点优秀,就晋级了。”她有些好奇,想知道傻大个是怎么破坏幻境的,问:“那你呢?你的考较具体都是怎么过的?”
吴路摸摸后脑勺,有些迷惑地说:“俺也不知道啊,开始爬山的时候身子沉了好多,好容易爬上去,结果遭遇了鬼打墙。我就照风俗骂了一阵,鬼打墙就开了。最后俺又莫名其妙做了个梦,梦见我老娘要打我,吓得我到处跑,就结束了。”
花满的眼睛眯成了半月形,瞠目结舌地竖起大拇指:“优秀!”想来这布阵法的弟子也没料到这民俗真能成功吧。
就在这时,姬尘向着弟子点点头,那弟子数了人数,恭敬地向姬尘道:“姬山长,人齐了。”
姬尘颔首,随即迈上了马车。
花满:……??我们要跟在他马车后面跑了吗?他为什么不御剑要乘马车?一时之间,花满只觉得槽点太多不知从哪一点吐起。
就这样,马车带领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稷下。
看着这越来越熟悉的景色,花满眼睛突然酸胀了一下。自从自己修了魔,就再也没有这般光明正大地走进来,打量这伴了她足足两年的地方。
门口还是那两棵参天的松柏,层层叠叠,不见天日,笼罩着大路,不得不用法术照明。她那时还和顾惜为了逃课爬上去过,上面风景独好,可以将整个稷下尽收眼底,还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了去。
他们一路行到学舍,虽然扩招,可稷下仍旧保证了学生一人一间,甚是大气。
花满领到了自己房间的号牌,233,很是符合她现在的心情。
她收拾好行李,清理了卫生,看眼天色已经是傍晚时间了。
她坐在房里,对面就是万家灯火,树木楼阁依旧,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真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就像从前一样看看这里。
在稷下的第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她在稷下求学的时候,自从除妖回来之后,刚到半个月,姬尘就匆匆要搬出去,花满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可是云先生却捻捻胡子,笑眯眯地打量了花满一眼,道:“花满,昨日的文章,你可记下来了?”
花满突然被点名,顿时蔫了,怯怯地讨价还价:“先生,您把事儿解决了我这就去背,如何?”
云景哼了一声,对姬尘道:“倾澜,以后交给你个任务可好?”
姬尘一揖:“尘自当尽力。”
云景道:“以后每天监督花满温习功课。”
姬尘滞了滞,眼神轻瞥花满,见她一副懊恼的样子,神使鬼差应了下来:“是,尘必不负先生期望。”
花满哭丧着脸,对云景道:“先生,那房间之事?”
云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换,给我换个隔壁!”
花满悲伤地捂着心口去了。
姬尘轻声:“先生,花满并不喜我,不如换个人监督她?”
云景摇摇头:“罢了,除了你,也没谁能管住她喽。”
于是第二日,花满醒来的时候,姬尘已经拿着自己的行李去了隔壁的房间。
她一睁眼,就看见顾惜杵在她面前戳她:“今日沐休,你发什么呆,想想要做什么事?”
花满回神,在顾惜的头上拍了一下:“别闹,让我想想。今日,去找清谈会找苏照聊聊。”
顾惜听后眼睛瞪得溜圆,花满见后不禁笑了出来。他问:“你又要找人打架了?没听说他哪里惹了你啊。”
花满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你看看你,怎么戾气这么大,一天总想着打架打架的,你得多学学我,热爱功课,喜欢交游,这多好。”
她看顾惜又要张嘴,连忙抢道:“好了好了,但是我真的只是想找苏照聊聊天,你去不去?”
顾惜秀气的脸揪成了一团:“我就不去了,省得又被先生罚。”
花满长叹一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疼得顾惜眼泪汪汪:“那就去玩吧,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就这样,花满一个人甩甩袖子,去了每个沐休雷打不动举行的清谈会。
清谈会算是稷下一个极好的传统,届时参加的弟子曲水流觞,论诗而谈。接下来还有余兴的弟子,还可以相对辩论或是作诗著文,互相切磋一二。
花满自从来了这半个月,还一次都没有去过。今日为了找苏照,也是第一次去开开眼界。
她到的时候,列坐的弟子已然开始了流觞作诗,见到她来,都是纷纷倒吸了口气。
花满甚至能听见身后不远的两名弟子窃窃私语:“花满怎么来了,小心她一个不满意扔了杯子!”
她有些讶异地回身看了那两人一眼,自己就是这个混世魔王的形象吗?她虽然跳脱,可还是个善良可爱温柔的美少女啊!
那两人对上她的目光,顿时打了个寒战,向后缩了缩。花满示好地笑了笑,他们却更是脸色发白,转过身跑了?!跑了?!
花满内心泪流满面,决心要挽回自己的形象。她看到坐在不远处溪水边的苏照,觉得得想个什么法子先刷一下反派的好感度,这样动手的时候总有点好处。
可是找个什么机会呢?花满眼前一亮,望着正在漂浮的酒杯,轻轻使了个法,那酒杯就稳稳停在了苏照面前。
苏照有些诧异,饮了酒后沉思了一会,吟道:“花外春来路,芳草不曾遮。”
话语一落,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赞叹声,花满也是对他刮目相看。这诗还真不错。
又几轮之后,曲水算是结束了。花满恹恹地倚在旁边新竣工不久的亭柱上,颇有些不耐烦。
花满正在等苏照过来。她动手脚的时候虽然精妙,却故意在他这里漏了点动静。这曲水流觞,说白了就是一种刷存在感的方式,花满把杯子停在他这里,也是送他一个立名的机会。
果然结束之后,苏照过来了。他身量颀长,一派佳公子的气质,此时微微俯身,向她笑道:“多谢花兄刚才相助。”
花满睁开眼,就见到眉目精致温柔的一张脸,迷迷糊糊道:“嘶,好看。”
苏照动作顿了顿,自然而然地虚扶了她一把:“柱子凉,小心些。”
花满心道好一个温柔公子,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违和,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她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朗声说:“苏兄文彩卓然,花某佩服。”接着她声音又小了下去:“苏兄,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没别的事。”
苏照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展颜一笑:“花兄倒是十分,”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十分可爱,既然没有别的事,苏某就先走了?”
花满忙不迭点头:“好好好,你去你去。”还附送一个灿烂的微笑,心道,这人还不错,以后开战能不涉及就不涉及了叭。
苏照被她的笑容微微一晃,少见地愣住了。花满其人,容貌昳丽秾艳,还有人传其女相,可不管怎么样,当真是姿容绝世。他抿了抿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