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又有了响动,箫谣神色微凛,戒备地转身一望——来人是个身形高挑的少年男子,十八岁的光景,容貌清俊,一身黑衣显得十分干练劲瘦。
见到他箫谣松了口气,道:“你来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吧?”
“放心吧谣姐,我仔细着呢,绝不坏你的大事。”男子一笑,入了夜人多少有些惫懒,不似白日那般警醒。何况他暗中早有观察,外头那些巡逻的官兵对这间屋子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依他的能力要想混进来,简直易如反掌。
想到这他不禁道:“看来这里的人倒也不在意这位尊贵的还珠格格。”
箫谣瞥他一眼,“那索则英的心思全在他那外甥身上,这还珠格格再尊贵,但非亲非故,于他来说终究是个外人。你会在意一个外人的生死吗?”
男子耸耸肩,目光留意到了床上昏迷的小燕子,他复又望向箫谣易容后的脸,简直与小燕子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破绽。
他嘿嘿笑道:“谣姐万事洞明,如今的功力也是越来越精进了,连我看了都犯迷糊!”
箫谣不置可否,灯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全然看不出情绪。
“那现在这个女人怎么办?”男子想了想,道:“我看干脆杀了她,免得日后麻烦!”
箫谣缓声道:“你带她先安顿下来,再找个大夫治治她的伤,别让她死了。”
“要那么麻烦?!”男子不解,“直接杀了她不是更省事吗?”
“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有人舍不得她死!”箫谣冷哼一声,目光变得深不可测:“不过我要杀她,不用自己的刀。”
男子神情微凝,不禁道:“你要借别人的刀来杀她?”
“十九年前,那人杀了我的至亲至爱,十九年后,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至亲至爱!”箫谣声音冷肃,眸子刹那间通红,暗涌着刻骨的毒恨。
男子默然,他是个苦命人,幼时家穷,因为模样好被父母卖到戏班子受尽了折辱,直至十二岁时遇上箫谣后,才知道什么是至亲至爱。
倘若有一天,他失去眼前这个处处照顾自己的姐姐,他也会痛不欲生。
所以,他明白她心里的痛苦,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全力以赴!
箫谣开口道:“事不宜迟,箫采,你赶紧带小燕子走吧。”
箫采应了声是,立刻走向小燕子,毫不费力地将她扛到了肩上,随即离开。
翌日晏芷提着药箱前往小燕子的房间复诊,经过院子时,意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云纹黄衫,袖口上的金丝竹纹浸淌在碎金的阳光下荡漾着粼粼潋光,正是永琪。
他病中伤重,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痛,一路走来,脸色发白憔悴。
“你伤势还没好,怎么就下床了?” 晏芷一惊,连忙上前搀扶他。
“我睡不踏实,总是做很多梦, 醒来什么也不记得,越是躺着越觉得害怕,索性便起来了……”永琪顿了顿,道:“晏大夫,那位姑娘还好吗?我很想再见她一面。”自从那日见过她以后,不知怎么,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尤其一想到她在自己面前晕倒,面容那么苍白脆弱,心里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
晏芷抿了抿唇,知道他口中的姑娘指的就是小燕子,敛了敛神观察着他的神情道:“那位姑娘叫作小燕子,是你的心上人。我正要去看她,不如一起去吧。”
永琪点了点头,对这句心上人,脸上流露出的更多是迷茫,正兀自思索,身后忽而有个清脆的声音唤他:“永琪!”
他心头一震,午夜梦回间,依稀也有这样的声音呼唤着他。
晏芷循声看见“小燕子”从廊庑下走来,也是震动不已,再看她步履轻盈,丝毫没被胸肋间的伤影响,更是意外,分明昨夜还痛得那样厉害。
她奇怪道:“小燕子,你怎么能下床了?”
箫谣以为小燕子只是肩头擦伤,闻言带着轻松的口气笑道:“我从小习武,身体好得很,这点伤不碍事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纵是习武之身,终究也是血肉凡胎,怎么会不碍事?晏芷惊疑不定地打量面前的“小燕子”,只见她面色红润,笑容粲然,竟一点难寻昨日的苍白憔悴。
这……是怎么回事?!
晏芷哑然,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箫谣已经上前挽住了永琪的胳膊,唇角微动,模仿着小燕子的声音说:“永琪,外面风大,你的伤不能吹风,我送你回屋吧。”
闻声望进她黑白分明的清眸,永琪有片刻的晃神,一股熟悉的感觉由心底漫开,他鬼使神差地伸手,理了理她额前几根被风吹得翘起来的发丝。
箫谣暗惊,还以为被他看出了什么,见他只是伸手过来为自己拨理头发,心下这才一松,朝永琪笑了笑:“我头发很乱吗?”
永琪似乎也意外于自己的动作,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不会。”
在箫谣揽上永琪的时候,晏芷早已松手离开永琪身侧,她无言地望着永琪动作,这是他失忆之后第二次不经提点做事了,两次都是因为小燕子,看来小燕子的存在真的能刺激永琪的记忆。
只是眼前“小燕子”神态轻松,全然不为伤势所痛的样子,她怎么也想不通。
“晏大夫为何这么一直看着我?”箫谣敏感地察觉到晏芷投向自己探究般的目光,冷不丁地出声问。
晏芷回过神,暗自奇怪“小燕子”语气中的戒备与疏离,分明昨夜与她不是说好了不再互称姑娘或是大夫如此客气吗?怎么一夜醒来,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没什么,”晏芷收回目光,随口道:“看你今日精神恢复的不错,我只是为你高兴而已。”
箫谣听到这里神色松泛了不少,道:“晏大夫医者仁心,劳您费心了。”说完微笑向晏芷一礼,便搀着永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