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家的房子比寨子里其他家还要差上一些,土坯墙茅草顶,上面盖两张油纸布,一到刮风下雨就哗啦哗啦响。
土屋就正面一门一窗,屋里光线进不去,黑黝黝的看着有那么一点瘆人。
宋晓青还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想想张飞家的情况,心里更不好受。
顾一野捏捏她的手,冲屋里喊了一声:
顾一野“哥!青青来了!”
顾一野原本是叫张飞排长的,但张飞不同意,觉得自己已经转业了,不应该再被这么叫着。
于是顾一野就叫哥,张飞对他来说和亲哥没区别。
屋里只有张飞一个人。因为张妈妈病重,顾一野背着她跑了几十里山路去的医院,阿秀带着孩子一起跟着去照顾。
对了,孩子。
顾一野贴到宋晓青耳边跟她说明情况:
顾一野“张飞哥和阿秀嫂子有了孩子了,刚满一岁,起名叫张小飞。”
见宋晓青并不惊讶,顾一野反倒有些好奇:
顾一野“你知道?”
宋晓青点点头:
宋晓青“在部队医院的时候阿秀姐姐就跟我说了。”
顾一野想起来了,她们的小秘密。
他捏她手的力气大了两分,
顾一野“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
宋晓青无辜地眨眼,反正顾一野拿她没办法。
宋晓青“怎么给起名叫小飞?”
中国人起名字,讲究些的还得排个字辈,就算普通老百姓,通常也不会让父子两个撞名字啊。
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顾一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宋晓青一想,倒是也明白了。
父死子继,张飞大概是想给家里人留个念想。
屋里,张飞艰难地拄着拐杖一点一点挪出来,看见宋晓青,倒是笑着打了个招呼:
张飞“小宋同志,你怎么来了?”
他似乎是想找个凳子,总不能来了客人就让人家在门口站着,可左右看看,院里光秃秃什么也不剩。
宋晓青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张飞时,他当了十年的班长,眼神间却是一片的真诚,全心全意地为别人好,是个十足的老好人。
可这会儿不过是找个凳子的事,他眉头已经深深蹙起,像背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顾一野拉着宋晓青走到近前,给张飞介绍:
顾一野“哥,青青来找我,我就带她回家来看看。”
他很自然地把这里当做了家,那就不必讲什么客套,大家都随意一点。
宋晓青点点头,跟着顾一野喊了一声“哥”。
张飞眼角眉梢的愁于是稍稍消散一些,一个劲点头说好。
顾一野进屋抱出来些稻草,在院子里堆好,扶着张飞坐下。
张飞有一条腿是完全没知觉了,每次坐下躺下都得有人扶着,要不掌握不了平衡,就得摔下去。
原来多有力气的一个汉子,现在连行动都困难,上个厕所都得找人帮忙,跟他儿子一样。
想到这儿,张飞脸上那一点强撑出来的笑意就没了,又是一张麻木的脸。
顾一野扶着他坐下,简单说了说张妈妈的情况。手术创口不大,恢复起来快,再过三五天就能回家。
顾一野“哥,我详细问过医生了,咱妈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常年劳累积累下的一些慢性病。这次也是忽然受了打击,一下撑不住,才严重了一点。不过医生给妈和阿秀嫂子做了检查,说她们都有明显的营养不良,得吃点好的补补。”
听到这儿,张飞忽地就红了眼眶。
张飞“营养不良……营养不良……”
他捂着脸,念叨着哭出声来。
宋晓青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顾一野,他神情里的痛楚并不亚于张飞,甚至多了几分歉疚。
她忙伸手握住顾一野的手,纤细的手指从虎口钻进去,掌心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