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青从窗外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擦了擦,凑到唇边。
叶子发出两声沉闷难听的噪音,她摇摇头,果然这东西只有顾一野才能吹出曲调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一野是被人背回来的。
当时他发现赵轰六被困,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扑倒对方后两人顺势滚到了一片矮树丛里面。
滑坡的土方紧随而至,他们被埋住,好在埋得不深,又有树丛缓冲,两人都没有受什么伤。
但顾一野之前的伤本就没好全,粉碎性骨折过的左臂在剧烈动作之下又重新出现裂纹,得再养两个月。
赵轰六倒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就是精神萎靡,在顾一野病房外面守了一晚上,被秦汉勇赶回连队了。
宋晓青也想去看看顾一野,可惜整个九连都在忙着,她知道部队的纪律,也不敢自己乱跑,只能从张飞那里打听些消息。
听说小野没什么大碍,今天就能出院回来,她才放了心。
忽地,她好像听到窗外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宋晓青凝神听了一会儿,这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哭?
她皱了皱眉,这排屋子后面是一片树林,平时根本没人会过来,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躲着哭?
宋晓青探出身子去,视线逡巡一圈,在一棵树背后看到一个坐在偷偷抹眼泪的兵。
她看了一会儿,见对方情绪平复了些,才轻轻出声问:“你哭什么?”
赵轰六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人,还是个姑娘,吓了一跳!
“谁!谁在那儿?!”他一个激灵站起来,警惕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怎么也没想到,那竟然是个那么美的姑娘。
她神色淡淡的,对上自己的眼神不闪不避,瞳仁又大又黑,直能看到人心里去。
赵轰六没出息地打了个嗝,看着宋晓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可梦里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仙女啊!
“你哭什么?”宋晓青又问了一遍。
赵轰六茫茫然回过神,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我,我害我的战友,受了伤……”
验证了心里的猜测,宋晓青没再看他,垂下了眼。
“如果换做是他有危险,你也会这样豁出命去救他吗?”
宋晓青问。
赵轰六斩钉截铁:“会!”
“那,我想,他也不会后悔救了你吧。”
赵轰六怔住。
他忽然明白,顾一野救他,不是被拖累,也不是强者对弱者的保护,而是因为,他是他的战友。
他们睡过同一个宿舍,吃过同一桌饭,爬过同一片训练场。
他们是战友,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所以顾一野毫不犹豫地冲向他。
顾一野救他赵轰六,是在救自己的家人。
赵轰六忽然又想哭了。
他想起大伙对顾一野无形的疏远,想起他们从新兵连开始就对顾一野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约排斥,想起顾一野总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看书、训练。
顾一野啊,人人都说他有个好爹,说他高傲,说他看不起九连,看不起他们这群渣子连的人。
可是顾一野明明是会把所有的钱都借给战友应急的人,是会在出去偷香蕉时也不忘给其他人带回来的人,是会无私分享和指点大家训练技巧的人……
是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冲向他赵轰六的人。
他生来站在比他们更高的地方,却从不俯视别人。
他像个心软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