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在书房里,把凡特脸上的伤痕,一一检查了一遍,挨个摸了摸,脸颊滑下泪来。她摸着凡特的手,对凡特轻声说:“你受苦了……”凡特微微笑着,对卡诺说:“在你面前,让你看到我的无能,真是我终身的难堪……这点皮肉之伤,不值得一提,只是这种心灵上的受辱让人难以接受……我最初随着德军征战的时候,还想着要建立功业,要对付他们说的敌人。可是自从见到你之后,我再用你的眼睛,站在你的立场去看待这场战争,我心里总是会在想,他们和你一个民族,都是你天生血脉里认定的父老乡亲,如那时起,无论如何,我都下不去手。看到孩子,我会充满怜悯,看到年轻人,我会想到是尤娜一样和你一起成长的人,看到老人,我会心生同情,这些感觉在我再一次和你心灵相通的时候,也越来越强烈……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军人……有一次,我拿起枪,对自己说,凡特,你是军人,儿女情长忘记吧。可是,我依然说服不了自己,我克服不了自己内心对这里自然产生的一种感情,我知道这种感情是因为对你的那种刻苦铭心的感情,源于一种天生的对这块土地粉色的血脉之恋。”
凡特的语气竟然不自觉地渐渐激动起来,他停了一秒,接着说道:“今天中午回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小杰兰和你,小杰兰很乖,他明白爸爸的苦衷,刚才进来摸着我的脸颊,刚刚出去拿冰块……”话音未落,小杰兰敲敲门进来了,他走路还没好彻底,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他手上拿了几个让管家封好的冰块。卡诺看到进来的小杰兰,赶紧擦去脸上的泪滴,小杰兰走到沙发前,把冰块轻轻给凡特换上,又亲了亲凡特的脸颊。然后小杰兰转向卡诺,一头扑进卡诺的怀里,卡诺摸着小杰兰软软的头发,低下头摩挲着他幼小的脑袋,然后把小杰兰抱在腿上,两个人再次把目光投向沙发上躺着的凡特。
凡特看到这一幕,把头转到沙发里面,竟然流泪了,他忍着哭声,把头冲着沙发里面,说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卡诺搂着小杰兰的腰,默默看着强忍着哭腔的凡特,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说服尤娜他们帮助凡特摆脱眼前的痛苦,也摆脱不得不去做的罪孽。卡诺把小杰兰放在沙发边上,走向钢琴,她明白或许此刻只有她的钢琴曲能够给凡特,也给自己再次带来希望和憧憬,也或许能让远在黑格兰岛的杰西卡和兰斯得到感应,让他们给处在困境中的他们三个捎来勇气和力量,在不久的将来,让凡特和卡诺带着懂事和乖巧的小杰兰,回到他们身旁。
当卡诺把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告诉了尤娜之后,尤娜沉思了起来,她搂着心情沉重的卡诺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对卡诺说:“姐姐,我会给他们说的,他们已经在尽力不在凡特管辖的区域进行大规模的活动,如果想救出凡特,成全你们的计划,我会尽力去说服他们。但是有一点,姐姐,有一个比我们这边更难处理的问题,你们想到过没有?”卡诺抬起头来,看着一脸严肃的尤娜,疑惑地摇了摇头,问道:“什么问题?”尤娜放开姐姐的肩膀,站起来,走了两步,对卡诺说:“是凡特自己的德国军人的身份。凡特可以逃离,但他能逃离自己的职责和德军对他的制裁吗?作为逃兵,他是要面临军事法庭,要被执行军事裁决的啊,姐姐。况且,在波兰,凡特是作为战争的一份子侵略来的,他本身也承担着战犯一份子的角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