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深芊看着眼前的男子,明明不久前,他还对自己毕恭毕敬,和他在一起甜蜜温暖的场景,如走马观花从脑海中闪现,一切仿佛都在昨天,却又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
祁镌姑娘盯着在下做甚?可是在下脸上有东西?
祁镌打趣道
戏子洛深芊公子看上了我哪?我一个登台唱过戏的女子,也配入您的眼?
祁镌犹豫了片刻
祁镌因你,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不仅容貌身姿相像,就连言行举止,性子脾气也都如出一辙。
洛深芊对上祁镌深情的目光,不禁冷笑道——
戏子洛深芊你若真心爱她,何必来找个像她的人,在这惺惺作态!
祁镌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可是却也无力反驳。
祁镌她是唯一一个,答应给我家,许我未来的一位女子。可她……非我挚爱。
非我挚爱……短短四个字,却让洛深芊的心犹如刀绞,这种痛让她喘不过气,眼睛死死的瞪着祁镌。
曾经,她以为,就算祁镌(涵)帮着宇耀灭了月明,也是受命于宇耀国君。他只是在国家和情爱间,选择了后者罢了。
洛深芊甚至可以理解,也曾设身处地的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是她从未想过,原来所有的爱,都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月明被灭祁镌里应外合破了城防,她以为,祁镌的心里,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怜惜……
戏子洛深芊那你……何必许她南柯一梦?
祁镌她虽非我挚爱,却待我赤城,我自是许不了她情深,可也给得了她片刻安稳。倒也全了我心里的愧疚……
戏子洛深芊好一个……片刻安稳……
祁镌不过……姑娘若是肯来,我必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戏子洛深芊你也配?
祁镌你什么意思?
戏子洛深芊用别人的血肉换来的金银锦衣,你也配用?
祁镌荒谬!居高位者,哪个人手上不曾沾点鲜血?这世间冰寒……
祁镌还未说完,洛深芊宽袖一甩,“啪——”的一声一掌呼在祁镌脸上。片刻,脸上多了一手印。
戏子洛深芊世间再冷,我也绝不会,用别人的血来暖自己!
祁镌真的被惹毛了,撸起袖子准备,回上一掌,却被洛深芊问的一句话,愣住了。
戏子洛深芊我只问你一句,可曾有悔?
此刻的祁镌,像犯了错的孩子,默默的低下了头,仿佛在等待着训诫。
沉默了许久,久到洛深芊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祁镌有。
洛深芊惊诧地看着他,眼眶微红,可是在戏装下,掩盖了洛深芊脆弱的一面。她努力的伪装,仅仅只是不想,在祁镌这个害她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面前流泪。但谁也不知道,在深夜,在无人问津的时候,她有多少次哭的泣不成声,有多少次哭到眼泪流干未休……
戏子洛深芊……为何?
祁镌悔,不曾为自己而活。
祁镌悔,不曾明白她心意如何。
祁镌悔,这半世一段功德,一段苦涩。
祁镌悔,不曾相恋于青梅竹马时。
祁镌悔,不曾护她于乱战箭雨中。
祁镌伸手摸了摸洛深芊的侧脸,苦笑道——
祁镌悔,她非我挚爱,却是我祁镌此生万金不换的至宝。我配不上她的爱,也不配去爱……
这一刻,洛深芊明白,祁镌认出了她。这几句话,诠释了他们在一起的五年,从束发之年到及冠之礼。
这五年就跟梦一样,而真真正正是现在的洛深芊经历的,也不过短短几月罢了。
也正因为这几个月,祁镌好像看到了,泥泞的沼泽中透露出了光,他循着这束光,找到了洛深芊。
戏子洛深芊我恨你。
洛深芊闭上双眼,压抑着心里的怒吼,她已经不能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假……
祁镌殿下……
洛深芊心里一沉,殿下?还真是讽刺啊……
戏子洛深芊如今大仇得报,现在也算位高权重。我现在仅仅只是只想要求生的蝼蚁,担不起大人一句“殿下”。
祁镌洛深芊,只要你肯归顺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依旧是我的殿下。
我唯一的殿下……
戏子洛深芊月明国的殿下,早在月明灭亡的时候就不复存在了。我叫洛深芊,红楼戏子。况且,我就是再卑贱,也不受你所谓的恩典。你滚!
洛深芊抹干眼泪,看着祁镌挫败的模样冷笑了一声,随后夺门而去。
一切都结束了,她不属于这个时空,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不过似游戏般虚幻,无论苦难还是幸福,都当不得真。
祁镌看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背影,是那样的决绝。这五年来让他坚持下来的信念,不就是让月明覆灭,看到洛深芊悔恨,绝望的面容么……
为什么现在当他真的等到了这一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胜利的喜悦,甚至心里还有那种说不出的酸涩感,他不想看到洛深芊流泪,更不想让那个女孩说那句“我恨你”。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祁镌仅仅只想保护身边的洛深芊,想被她依靠,想将她拥入怀中,不被俗事打扰。
这一切已经无从得知了,当他察觉到的时候,月明已经覆灭,下属来报说洛深芊身中数箭,葬身火海。
那一刻,祁镌瘫倒在地,无声怒吼。看着眼前一片火海,而那里面有洛深芊,他甚至不惜孤身闯进火海。漫无目的的寻找洛深芊,即便皮肤被烈火灼伤,即便衣物被木桩割破,甚至划破了腿,他依旧不曾停下追寻的脚步。
到朦胧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女孩躺在人堆之间,但是身上的衣服,却是今天洛深芊的嫁衣。那一刻,他笃定自己找到了。
可是那时候的祁镌,一直没有力气再前行了,他无助的跌在血泊中,努力的在烟雾中睁开双眼,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却总是看不真切。
再之后,就没有了意识,被属下救起后,这一昏迷就是一个多月。
当祁镌再次苏醒,一切已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