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不停地下坠。
两个小时了。
她有些麻木,因为时间太久,身体有些僵硬,她甚至想翻个身。
两个小时前,她和大学舍友张月月坐上了前往哈尔滨的旅游大巴车,一路上兴奋的讨论怎么如何才能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依旧美丽冻人。
尽管她俩刚进了东北就已经裹上了大花袄子,依旧不能阻挡她们吸溜着鼻涕讨论的热情。
同车的导游站在车内最前方,听到她俩谈话,不屑的一笑,表示没有哪个女生能不屈服于东北的花袄和大炕的魅力,美丽冻人是不存在的。
苏木不经意抬眼,划过导游的脸,看到他嘴角撇下的不屑,然后僵直,随后大张着嘴巴,发出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噗通一声,仰倒在地。
苏木瞪大眼,透过前车的挡风玻璃,看到远处云朵缱绻,山头皑皑白雪,山间怪石嶙峋,画面定格,倏忽划过,被崖上的灰色岩石覆盖。
车子像流星划过山崖,车头向下坠落。苏木和张月月脸被紧紧的挤压在前座的座背上,两张脸对着,都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变形又惊恐的脸。
车,坠崖了!
车内,小孩儿的哭喊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惊恐声混杂在一起,背包、行李乱七八糟的往前滚。
苏木双手撑起,从小在军区大院被各种哥哥锻炼的她,对抗着地心引力,一边艰难的帮张月月扣上安全带,一边大吼让她蜷起身子,再打算给自己扣上时,车子一歪,苏木狠狠撞上了车玻璃,疼的龇牙咧嘴,也不忘双手死死抠着背椅。
又一阵天旋地转,苏木再次撞上玻璃,伴随着咔嚓的声音。
苏木内心紧张,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容易就碎了?!!
事实就是,玻璃有了一道裂痕,就能如蛛网般延伸出更多道裂痕。
终于,玻璃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撞击,碎了。
窗外仿佛有一只大手把苏木从车内狠狠拽出,任由她张牙舞爪,也无法抵抗。
慌乱中,她抓住了自己的背包带子,恍惚间,听到张月月的撕心裂肺的喊叫。
只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要死了,张月月可要活下去啊,以后到自己坟头前继续讲她与校草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还有老爹,我苏木再也不用当老妈的炮火转移目标和你的挡箭牌了,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娘的,个假冒伪劣的垃圾产品窗户!我恨你!
于是,她下坠了两个小时。
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面朝向崖底,崖地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而且面对黑暗时一切恐惧都会放大到极致,尤其她正在坠向黑暗。风呼啸着刮到她的脸上,把腮上的两坨肉直往后扯,嘴巴闭不上呼呼往里灌风像是塞了一个大灯泡,她又翻了回去,脸疼。
四周崖壁高耸,她如井底之蛙只能看到眼前那一处天空。
苏木一向心性坚韧,面对这种情景也害怕起来,坠崖时候她不怕,只要自救措施得当也有一定的生存率。
而现在,身后风声呼啸黑暗中仿佛有手持镰刀的死神在狞笑,面前是自己离得越来越远,永远无法触摸的光亮,她紧紧抱着怀中的背包,好像抱住了唯一的依靠,一眨眼,风裹挟着细碎泪珠消散于未知的时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苏木好像听到身底传来人声,呼喊着,叫嚷着,呵斥着。
苏木心里一惊,呆滞的眼神迸发出光亮,拼命扭身,果然看到地面的星火点点。
面目所朝向的是一处小山丘,山林边界围着举着火把的人,而她坠落的位置是这座不大不小的山的中央。
看着不断放大的树木,看着她直射的地点上站着一位身着鲜红嫁衣的新娘子。
苏木一脸惊喜,一只手抱着她的背包,另一只欢快的挥手打招呼:“嗨,亲!”
新娘子抬头,看到圆滚滚的一团花袄中嵌着的白嫩小脸飞速降落,一脸惊恐:“啊,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