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玉石俱焚
人间四季不知道已经交替了多少个年岁，当年的壮年郎已经年老朱黄，黄沙地里又不知添下了多少白骨。
所幸，江山依旧美如画。只是这天大地大，找一旧人何其之难。
“你该是在的，却是一直躲着我，对不对。”
衣着怪异的男人蒙着一条面巾，无神的双眼此刻却那么的坚定。只不过，他不知该去向何处。
“你愿见别人，又为何不肯来见我。”
“既然你不愿出现，那我也不强求了……”男人苦笑，喉咙酸涩，他等了又等，还是失望的转了脚步。
方才转身，几片花瓣飘落到他的肩头。男人猛然回头，身后已是繁花遍地，他冷淡的面容突然出现了裂痕，他掀开了面巾，嘴唇翕动，印在瞳孔里的，是那个清冷的身影。
“子休……”话未落，泪已经在眼里打转。
庄周是来了，他闭着眼，仍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世间繁华，与他无关。
“阁下何事。”
“一定要这么疏远吗？”扁鹊蹙眉问着。
“越人，是你不肯放下。”庄周的回答，不带半分感情，却凉了另一个人的心。
扁鹊对着庄周伸出手，摊开手掌，掌面上是两颗眼球，怕是有几千年之久，却保存完好。“我今日，是来还你的东西，你看，我没有你想的那样放不下。”
“给你的便是你的。”
“好吧……”扁鹊的手腕抖了又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收起这两颗眼球要耗费他多大的力气。庄周不愿再提他俩的事情，扁鹊知道。转移了话题：“你可曾见过龙族太子，韩信。”
“怕是见过。”庄周清淡的点头。“这些花，便是要寄给他此刻要去找的人。”
庄周拖起手掌，一片花瓣落在了他的手掌上，细细一看，竟是虞美人。
传说虞美人是由虞姬的鲜血所染，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首悲歌。
“虞美人，生死离别，血液浸染的爱……”庄周喃喃。“这是这朵花的花语。”
扁鹊也拾起一片虞美人的花瓣，看着这如血的红色，心头不是滋味儿。“你说的那个人，可是青丘李太白。”
庄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
“何不寄一朵彼岸之花。”扁鹊的声音越说越弱。
“确实要寄一朵曼珠沙华给蛮荒之人，却并非是他。”
“鬼君吗……”
“是蚩尤。”庄周矫正道。
扁鹊此时感慨，“好久不曾听人叫鬼君真正的名字了，万年之前，那家伙还没有疯。他与黄帝，当真就像这曼珠沙华一样，花与叶永远无法共生。”
此时，庄周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庄周做样抬头，念道：“蛮荒的葬礼，快要开始了。”
“是啊……你我都无法改变。”扁鹊叹息，起码他还保住了一个韩信，那个人现在怕是想死也死不了。
血契以血祭破，没错。但这连着血脉的东西岂是不相干的人能够破解的了的。
那里的结局，扁鹊早已看破。看破了却无能为力，来到人间，其实也是在潜逃。
蛮荒
男人的眼里出现了白色的风暴，两行滚热的血线沾染上了苍白的脸，青筋暴露，像个失去神智的怪物。
两条咒符发起共鸣，男人身体里的鲜血开始不断的流失，天空中响起的，那是狐狸的哀鸣，凄凉的像是恶鬼的高歌。
“不……”鬼君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胆颤的向后退。她没资本和李白硬碰硬，自从上次李白将她千刀万剐后，她的法力就没有恢复完全，别提是现在已经走火入魔的李白，就算是先前的李白，她也没信心赢的了他。
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吗……
符咒将鬼君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囚笼中，鬼君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抽吸着鼻翼，眼里倒映出面前散着红紫色魔光的怪物，一点点放大在自己的眼瞳中。
“你这样拿自己的血魄来杀我，你也会死！”鬼君尖锐的喊叫道。手指颤抖着抓入土壤，深深的陷了进去。
那个男人没有停下脚步，瞳孔没有聚焦，也不知现在的他是否能听见鬼君说的话。
可下一秒鬼君便知，他是听的到的。
“你死了，那个韩信怕是也会和你一起去死！”
失去意识的男人在那一刻停下了脚步，好像头痛难忍一般双手按着头，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重言……”
奇怪的是，明明李白的瞳孔已经消失，却在此刻好像重现了神色。
鬼君欣喜若狂，发现李白已经停下了脚步，便更肆无忌惮的挑着李白内心深处的弱点。
“韩信他那么爱你，你舍得放下他吗！”
“嘶——”李白皱紧了眉头，头骨似要裂开一半，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剑依旧握的死死的。
狂风在嘶吼，鬼君的每一句话都好比剑刃刺穿着李白的心脏，他的情绪现在好比是一根线，只要再稍稍刺激一下就会彻底一刀两断。
自己真的舍得去死吗……
他扪心自问，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放的下。他可以不要帝位不要天下人的膜拜，他也可以四海为家无依无靠，可他还是想要和韩信待在一起，貌似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个就没有真的在一起过啊……
李白，你舍得吗？
“舍不舍得重要吗？”李白抬起头在狂风中低吼着，也许是对鬼君的回击，也许是源于内心深处的自问。
舍不舍得，和做不做，一直就是两码事。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回头。自己的血魄早已祭出，收不回来了……
“今天……你必须的死！”
鬼君万万没有想到，李白可以做到这般狠绝的田地，“什么…停下，停下！”鬼君想逃，发现她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这道符咒。
男人举起青莲剑，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鬼君，就在剑尖刺破那个由咒符形成的囚笼时，咒符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附近野火燎燎，草木皆灭。
“一起去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惨叫声已经不像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李白！我恨你！！！”
烈火中，有谁泪入嗓眼。在魂魄即将消散之际，李白的眼瞳渐渐清明，恍然间才发现自己早已泣不成声，原来生死离别这种事，谁都看不透。
他终归还是血肉之躯，学不来一颗顽石的心。
“我不想死啊，韩信，你怎么还没来……”
你会怪我吗？
当你再重温旧梦时，怕是只能寄托于千里之明。抱歉，明明你才答应了和我一辈子，可我食言了。
我曾轰轰烈烈的爱过你，也算不枉此生。
情深缘浅又何妨，生老病死不过是一场梦，别来地狱找我，你该记着我的名字，好好活下去。
蛮荒云层的紫光开始消散，狂风骤停，大地恢复如初，好像一切未曾发生过，只是再也找不到他的魂魄。
……
永别了，我的爱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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