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营销号,但我没想那么坏。
我不知何时拥有了记忆,从前,我是个很正式、很权威的载体,我那还被称为“报刊”。
那时候,我会刊报些骚客文人、精英政客的东西,比如对爱国心与爱国者夸夸其谈,比如对某某会议进行刊报,比如对新下发的政策指点江山,或是批判某些黑恶势力,或是曝光一些黑工厂,也有时很文雅的发表一两首小诗。
在那个通讯不很发达的年代,我的编辑们秉承着一颗纯粹的爱国心与责任心,将我的声望推至极高的地位。
最初的报纸还是用活字印刷的,我的读者们拿在手里时还能闻到墨香,但也怕水,氤氲了,墨就看不太清楚。
运作我的记者们都是拿着笔杆子的勇者,他们背着相机,或者是针孔摄像头,潜入黑恶势力的团队、工厂、煤窑、作坊,将获取的证据送到警局去,再删选素材之后原原本本、实实在在的放在老百姓手里。
他们用鲜血与生命守护着一份名为“真相”的光明。
订阅我的第一个客人,是年迈的老者,他有着一条长辫子,在鼻梁上架着一条老花镜。他是个抽大烟的,家里很是富余,报纸一定就是一年,每周由一个小奴放在他的手里。后来打仗了,他的小奴参了军,回家也成了老爷,他的儿子又去参军。
后来儿子做了革命,革自己老子的命。
这不是他的错,这是我的错。
我犯了左倾的错误,我的编辑们犯了左倾的错误,害了那群盲目信任我的读者,这些无辜的百姓。
我的读者们用十年的教训学会了思考,我的编辑们用十年的教训修订了不可颠覆的规章和底线来维护真实与正义。
后来,我落魄了。
互联网的虚拟报刊比我便宜许多,人们纷纷转向了更先进的东西,也有为我说话的人,为我不消失而奔走的人。但他们太老了,已然不再是声音最高的那群人。
人声淹没了他们,也淹没了我。
编辑们来来去去,记者们走走停停,我是我,也不再是我。
我渐渐也刊报些不入流的东西,某明星的私生活、某医院的三无产品、某种不科学的偏方、捕风捉影的报道。一个帝国的颠覆,往往从里面开始腐朽,这样史书里三番几次讲述的东西,为何我如今的编辑们不明白,我的记者们不清楚?
他们是清楚的,只是名为“金钱”与“流量”的东西暂时踩在了“事实”与“正义”的背脊。
近朱而赤,近墨者黑,我渐渐也被世俗染得污黑,成为那随波逐流的一份子。隐约记得那年有一个红火过的明星的孩子,不知怎么落在了坏人的手里,这是个极惹眼的事情,我怂恿着我的小记者,孜孜不倦的堵截这位大明星。
我的小记者还是个未经俗世的孩子,她一面哭泣,一面被我催促着前行,一次又一次。
追捕的时候她在场,谈判的时候她在场,那根血淋淋的小指送到大明星面前时候她在场,抛尸的时候她仍在。流水的金钱送到她面前去,我与她的灵魂纠缠在一处笑得猖獗。
而当这位大明星面对着无数话筒痛诉,你们都是伤害我孩子的凶手的时候,我看到了这场欢宴背后的悲情。
小记者辞了工作,成日里以泪洗面。
小孩子不懂这个残酷的世界,我心说,还会有无数的恶人把玩着手中笔,借我之口将恶意散播到人间。我已经不再是一个渺小的公众号,我不是其中之一,我是汇集着贪婪的人们的全部恶意。
执法的警员借我之口成为恶霸,无辜的学弟借我之口成为流氓,慈祥的父亲借我之口成为鬼父,为生计奔波的司机借我之口成为罪人……没人关心这些闹剧背后的真相,没人关心这是不是两个家庭的悲剧,一如童话故事,要在其中三两笔勾勒出一个混不吝的恶人来,批判他的家庭、他的教育、他的人品。
今日是你的错,明日是他的错,反转、反转、反转、再反转,一波三折。
每一次反转,都在挑拨群众那颗薄弱的信任心。
他们看不到数据,看不到“白皮书”,看不到一年又一年里无数人为之奔走的真相。我一面作恶,一面又期盼着,再来些人,再来些人,让我停下来,停下来吧。
我是一个营销号,但我没想这么坏,我只是成日里为黄白之物奔波得太久,被那些东西迷了眼睛。
当我的报纸上夸夸其谈起“新闻舆论工作是无产阶级总事业的一部分,是社会主义的‘齿轮和螺丝钉’”的时候,我没有想过今天;在我的报纸上播出“今晚9时30分,央视新闻频道(13频道),某主持人将于《新型****肺炎》专题现场直播,邀请钟某院士介绍疫情,请届时收看。”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从前。
我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亲手将自己推下神坛。
他们也不好过。
借此牟利的人眼睛太浅,亲手斩断了今后新闻工作者们手中连接着百姓的那份名为信任的纽带。
我想最初的夜不闭户就是由此结束的,第一个被盗窃的人关上了门,此后大家都关上了门,随后关上了窗,之后搭上了篱笆,建起了高墙,最后那个没来得及关上门窗的倒霉蛋遇了险,大家都躲在被子里听,谁也不去救他。
此后个人自扫庭中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我是个营销号,但我有个宏伟的梦。
我要重新回到我光辉的岁月里去,把被丢掉的信任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擦干净,将真相和正义重新带到这人世间。
我想叫那些整日里质疑与惧怕这世间是否留有公平的人看一看,看一看我们多年来的进步,看一看那些为之努力的人所做的不为多数人所知所了解的成果。
2005年,我国的命案侦破率为87.2%,早在2016年,全国的万人犯罪率就已经低至8.82件/万人,虽然2018年全国的万人犯罪率提升至10.24件/万人,但刑事案件大幅度减少,居民对社会治安情况的总体评价较高。
通过多年的努力,我国命案侦破率在2020年时已经达到了99.8%,在世界范围内处于一流水平。
在此基础上,公安部门实行大数据网络监管,严打网络电信诈骗,将信息犯罪防患于未然。
此外,为了解决企业和群众办事“难、慢、繁”的问题,公安机关正在国务院构架“全国一体化在线政务服务平台”,抓紧推进“互联网+”,最终实现让群众“快、准、简”的完成各项事务的办理。
这样安全的社会,恐惧来自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