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给二爷发了电报,说了孟鹤堂眼睛恢复的事情,他犹豫了再三,还是告诉了二爷见到了栾云平的消息。
二爷心里明白他们工作的特殊性,也明白栾云平此举是为了保护孟鹤堂和更好的完成任务,可二爷心里还是为孟鹤堂委屈。他这些年过的太难,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二爷既不想让孟鹤堂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更不想让孟鹤堂受伤害。
二爷知道,周九良来信除了报平安之外,言外之意是想让二爷拿个主意,栾云平的事情,到底怎么办。二爷给周九良回了电报,说有些东西顺其自然,若有缘分,他俩总会见面的。
栾云平来到这个实验室已经快一个月了,组织帮他安排了假身份,他现在是国民党特务处上海站的队长,应邀加入日军对于细菌疫苗的生化实验中来。
为了坐实这个身份,栾云平用了半个月恶补了可能用到的所有知识,精通算不上,勉勉强强能应对山本可能的提问,这一个月倒也没人怀疑他的身份。更何况日军请他来也没想让他派上什么用场,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
栾云平很清楚这一点,找个国民党的军官在这个实验室挂职,对于日军和国民党来说都是有益的。
栾云平回到办公室,脱掉防护服换上便装,这两日是日本的什么节日,实验室放假一周,栾云平可以不用来了,其实他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儿,日军对他也不太限制,想要出门,报备一声就行了。
周九良今日晨起咳嗽了几声,吵着要喝冰糖雪梨,孟鹤堂便出来转转,想着买点儿梨和蜂蜜回去哄周九良。眼下正是吃鸭梨的季节,满街都是拉着车卖梨的商贩,孟鹤堂对比了几家,买了几个最大的回去。
趁着小贩找钱的空挡孟鹤堂看了看四周,想着找个百货商店买点蜂蜜。突然,孟鹤堂好像看见了一个人从街角处拐弯走了,那个人长得真像栾云平啊!
孟鹤堂顾不上等小贩找完零钱,甚至顾不上拿上手边儿的梨,冲着那人消失的街角跑过去,可一转弯,除了些街边玩耍的孩子什么也没看见。孟鹤堂又往前追了两步,可前面分出了好几条岔路,孟鹤堂实在不知道该往哪边追。许是刚才跑岔了气,孟鹤堂的胸口隐隐约约的有些刺痛,孟鹤堂停了脚步,深吸了几口气,胸口的刺痛感随即舒缓了很多。
孟鹤堂没有再往前追,转身回了刚才那个小贩的摊子前,拿走了梨和零钱开始往旅馆走。
这时,从街角处悄悄探出一个人影,看着孟鹤堂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孟鹤堂的背影,栾云平才离开了。
孟鹤堂回屋的时候,周九良正在摆弄那个老头子的烟斗,医生说吸烟有害健康,那个老头自己也经常对病人说“Smoking is bad for your health!”可是人都是原谅自己容易,原谅别人难,所以老头子经常用这个理由给自己抽烟找借口。
“回来了哥。”
周九良没有等来孟鹤堂的回答,抬头看了一样,好像是察觉到孟鹤堂情绪不好,接过他手里的水果,问他怎么了。
“九良,我刚才在街上好像看见他了……”
周九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在把那老头买的烟草往里装。
“谁啊?”
“栾云平。”
周九良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慢慢的抬头看向孟鹤堂。
“栾云平……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不知道,可我分明看见他了,我追过去,却又不见了……我不知道……”
周九良按住孟鹤堂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想要安慰孟鹤堂安心,可突然又想起前些日子二爷来信,说如果两个人都在世界上,若是有缘,总有再见面的那一天,只是周九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到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孟鹤堂这件事情。
屋里安静下来,孟鹤堂不再说话,只是那只被周九良握住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周九良想安慰孟鹤堂躁动的心,可突然发现自己也在跟着孟鹤堂颤抖。
就这样坐了很久,久到屋外那棵桂花树的影子已经照不到孟鹤堂的脸上,久到周九良已经渐渐看不清孟鹤堂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手还在告诉周九良,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依旧思绪万千。
日落跌进昭昭星野,人间忽晚,山河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