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记得有人说，暂时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我不知道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分开的人要多久才能见一次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一次相聚就是最后一次，所以他们才会格外的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因为对他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

孟鹤堂的戏班在陕西已经待了有半个月了，也到了该回去的日子。

小七带着孩子们收拾行装，孟鹤堂在二爷的屋里看着他把他的那些“杨玉环”、“虞姬”、“刘银环”一件一件平平整整的装起来。孟鹤堂坐在窗边，眼神在二爷身上，心却不在。

小七进来把最后一包戏装搬上车，出屋时看见了坐在窗边发呆的孟鹤堂，喊了一声孟哥，没有听到回答。

“你，不告诉他我们要走了吗？”

二爷走过去，挡住了孟鹤堂的视线，孟鹤堂起身关上了窗户。

“不说了，萍水相逢一场，日后八成也不会再见，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孟鹤堂转身出了屋，二爷跟在他身后叹了口气，关上门跟着走了。

回城的这一路，孟鹤堂时不时的从车窗往后望，要不就是一言不发的坐着，司机以为孟鹤堂舍不得黄土高原的风景，可二爷说，孟鹤堂放不下黄土高原的人。

转眼到了年关，北平城的年味儿一向很足，梨园里也被小七那些孩子挂满了红灯笼，说是这样才有新年的意思。孟鹤堂笑了笑，他向来不管这些，每到年关，都是二爷带着这些孩子们疯，买鞭炮，包饺子，他总是喜欢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孟鹤堂疑惑，今日这小祖宗跑哪儿去了，想起来他这几日总是忙忙叨叨的，下了戏便不见人。起初孟鹤堂觉得定又是跟他的杨参谋起腻去了，可又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脚步不由得就走到二爷的院里去了。

窗外，孟鹤堂看着二爷映在玻璃上的剪影，又拿着他那电报机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时不时还在纸上划拉着什么，孟鹤堂在屋外停了脚步，他知道，又是他的组织出了什么问题。

约摸等了一个小时，屋里的动静才算是停了，孟鹤堂拍了拍衣服，推门进去。

“孟哥……等了多久。”

二爷知道孟鹤堂应该早就来了，每晚大家都要一起吃饭，这个规矩是他定的，现在早就已经过了时间，怕是他也在这儿等了许久了。他也知道孟鹤堂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孟鹤堂一向觉得二爷做的事太危险，不掺和也不反对，已经是孟鹤堂最大的让步了。

“一个小时。”

孟鹤堂在二爷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刚好能看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却又看不清楚。

“说吧，又怎么了？”

二爷知道孟鹤堂在问什么，没有隐瞒，把那张写满字的纸递到孟鹤堂眼前。孟鹤堂看了一眼二爷，接过了纸。

“1月22日，***亲赴南昌指挥剿共。”

上面写了很多，这行字用最大的字体标注，孟鹤堂一眼就看到了，便也没有网后看，孟鹤堂知道，对于二爷来说，这才是最大的事情。

“怎么说？”

“嗯？”

似乎是没有料到孟鹤堂会突然发问，二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前些日子，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和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发表宣言，向一切进攻革命根据地和红军的国民党军队提议，在停止进攻、保证民众的民主权利和武装人民的条件下，停战议和，一致抗日，遭到国民党政府拒绝，就在昨天，日本收编东北伪军为地方警备队，分驻黑龙江各县。”

二爷停了停，接着又说。

“日本人的司马昭之心已昭然若揭，今天，杨参谋来找我，说他们的军队在热河一带已经发现了日军的痕迹，如果放任不管，一旦日军有所动作，热河的日军，加上黑龙江的日军，立马就会从内而外的把政府蚕食，根本来不及反抗。”

孟鹤堂虽然不像二爷和栾云平他们一样，但至少明白现下国情已经火烧眉毛了，可国民党军队仍然大肆围剿共产党，放任日军继续派军队进驻，就像二爷说的，如若日军真的有动作，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想怎么做？”

二爷没想到孟鹤堂会这么问，以前这些事儿他从不会参与，或许是因为他，二爷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栾云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