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昏暗渗进大堂,酝酿起一种冷森的氛围,麒灵把墙壁上的铜灯挨个点亮,然后顺手把其中几盏快要没油的灯盏重新加满了灯油。闪烁的光线在石墙上散射开来,大堂重新变得亮堂,但是依然有一些角落是光线照不到的区域,在那里,像是藏着一堆冷飕飕的鬼魅。每一个人都敏锐地感觉到了,大堂内的温度正在以一种非常明显的速度下降,空气里的水分缓慢地凝结着。
“丁零--------”
安静的酒馆里,一声清脆的金属铃声扩散在空气里,像是湖面突然被雨点打出的一小圈涟漪。
“哎呀……”一个稚嫩的声音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从头顶的黑暗中传来,“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呀?”
酒馆楼梯上,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模糊地出现在昏暗的阴影里。她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紫色的短袍,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腰上别着两个小小的面具。她的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脸色和唇色都非常苍白,说是苍白,但隐隐又透出一种像是中毒的灰蓝色。她有一双很大的眼睛,但是不亮,而且无神,黑眼圈很重,看起来像是长年被睡眠问题困扰的样子。她赤脚站在楼梯上,脚脖子上拴着几圈银白色的金属脚环,上面有一个藏银色的铃铛。刚刚那声冷幽幽的“丁零”声,就是从她脚脖子上发出来的。
“我特别不喜欢吵闹的地方……特别不喜欢。你们能安静一点吗?”
幽幽的声音,像一潭黑色的死水。她脸上麻木而空洞的表情,让这句话听上去不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而像是来自黑暗里某一个躲藏着的鬼魅。空气里扩散出一种味道,很难形容,像是从死亡沼泽上吹过来的一阵浓郁的腥香。
(影后姐姐小心这个女孩!!我隔着屏幕……呸!隔着世界都能感到她的杀气!!!!)
(楼上的,你挺强,隔着一个世界都能感应杀气……)
(对!她是*****!很可怕的!小心一点!)
(……妈呀!怎么又被屏蔽?!!!我只是想说个名字啊啊啊!!!!!)
(不对,之前银尘怎么没被屏蔽?)
(难道因为银尘是重要角色所以没被屏蔽而像*****这样的小角色就被屏蔽了?或者说主播之前在哪听说过银尘只是主播忘了?只要是主播听过或知道的角色系统就不会屏蔽)
(只能是这样了。主播你再想想你到底在哪听说过银尘。)
(麒灵:好的。不过我没看过爵迹,银尘这个名字是第一次听说……容我再想想)
直播间里有观众提醒她小心这个女孩,因为观众的提醒,麒灵的警惕性提高了一截。只有解决了这个女孩,麒灵才有空去想银尘的事。而那边还有十分钟就到九点半了,也就意味着还有十分钟直播就结束。
而知道剧情却又不能告诉麒灵的“先知”们已经快急疯了。
小女孩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来,走过露雅身边的时候,她轻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露雅,把头轻轻一歪:“要么,就先少一个吧,能稍微安静些。”
然后露雅的头,莫名其妙地,“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失去头颅的躯干还笔直地坐在桌子面前,甚至手上正在倒茶的动作都还维持着,手中的茶壶持续地往外面倒水,杯子很快就注满了,水漫出来,淌了一桌子。她脖子上碗口大的血洞,仿佛一口泉,不停往外汩汩地冒着黏稠的热血。
果然,她应该不是个普通的小女孩。麒灵想。
而直播间里早就炸开了锅。
(……还好直播只有一分钟就结束了,不然我可受不了)
(爵迹世界这么恐怖?开局就杀人的?)
(前两个世界都没这么恐怖……)
(我刚要睡觉……现在被吓的睡不着了)
(直播要结束了!还剩十秒!主播明天见!)
(麒灵:明天见)
麒灵手里的茶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看着直挺挺地坐在桌子面前的没有头的尸体,像是有一双透明的大手伸进了自己的腹腔,紧紧攫住了自己的胃一样,他很想呕吐,耳朵里发出一阵一阵高频的蜂鸣。
之前为了形象强撑着直到直播结束才原形毕露。这……这个世界也太血腥了吧?!
小女孩从露雅的尸体边走过,脚上的金属环在寂静的大堂里,发出摄人心魄的“丁零”声,她慢慢走向麒灵,每走一步,身上银白色的金属环就叮当作响,听起来说不出地诡异。
很快,小女孩儿走到了麒灵面前。
但接着,她就目不斜视地从麒灵身边走了过去,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仿佛麒灵是不存在的。她一直走到流娜面前,抬起头看向红色的狮子,目光里是一个小女孩天真的疑惑,她用天真而脆生生的声音说:“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呀?它不知道【冰貉】马上要来么?”
她小小的身躯站在巨大的火红色雄狮面前,睁着双眼天真地望着它:“你是不是,想死?”她的声音弱弱的,很平静,像在问别人吃过早饭了没有。
【红日】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像是看见怪物般,越来越退缩,之前飞扬跋扈的暴戾气焰,此刻消失无踪,仿佛一条受惊的狗般颤抖着。流娜站起来,挥了挥手,【红日】溃散成一团红色的烟雾,消失在空气里。
小女孩歪了歪头,慢慢地走到一个角落的椅子面前,然后转身坐在椅子上,把腿缩起来,抱着膝盖,整个人小小地,陷在椅子扶手的空间里。她托着她圆圆的小脸,用她灵动的大眼睛,像是看着一群死人般,把目光从房间的人脸上一一扫过。
流娜压抑着内心的恐惧,站起来,对着小女孩说:“如果你也是来和我们抢【冰貉】的,那我认输,我退出。”
小女孩认真地皱起眉头,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像是从遥远的空间传递过来的幽幽的声音,认真地说:“不是啊,我不是来和你们抢【冰貉】的。”说完她把目光转向窗外,此刻的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片刻之前那轮巨大的如血残阳已经完全地沉进了地平线之下,冰凉的夜色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涂遍了小镇的每一寸地面。整个福泽只剩下从各家房屋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
小女孩儿托着腮帮,楞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我是来和他们,抢【冰貉】的哦。”
旁边托卡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他们是谁?”
小女孩把视线从窗外转回来,看向托卡,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她目光空洞地看着托卡,说:“他们,就是他们呀。”然后停了停,说,“他们不是你。”说完把头转回来,盯着门外道路尽头,一动不动,“我不喜欢你问我问题,我刚刚就说了,我不喜欢吵闹的地方。”
托卡坐在桌子前面,一动不动,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女孩儿的问题。
而距离托卡近的麒灵已经开始退离托卡,悄悄地运转银龙王的空间之力,打算等一下将老板娘和这里的镇民送往帝都避难。
从托卡的两只脚下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几株锋利而尖锐的冰晶,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般,从他的脚底穿透,沿着托卡的身体内部,一直从小腿、大腿内部往上穿刺,最后从胸膛处密密麻麻地扎了出来,盛放在空气里,像是有一颗巨大的白色海胆从他的胸膛里爆炸了一样。无数水晶石般锋利的冰刃,把他的尸体装点得像是一个雕塑。他的内脏和肠子,血淋淋而滚烫地挂在这些银白色的冰晶体上,冒着滚滚的白气。
死亡的恐惧从头顶笼罩而下,冬夜里寒冷的风卷裹着零星的冰屑,从窗户外面吹进来。不断攀升的寒冷气息,在酒馆大堂里卷动着。
而麒灵早就利用空间之力将老板娘和这里的的镇民们悄悄送往帝都。而她自己可能不能离开了,因为自己如果突然消失的话会引起这群人的注意,到时候将会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如果这个片段是主线剧情的话,那么她身为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是必须要留下来走剧情的。
流娜站起来,看着小女孩,满脸恐惧。
“……你到底是谁?”
小女孩没有看向流娜,而是抱着膝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她的目光涣散,像是没有焦点,似乎可以穿透屋顶直接看见外面越来越黑压压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