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入夜时分,干冷的风吹过老城区的枯草坛,破败的小区选的地就是犄角旮旯,稀稀拉拉地就亮了几盏灯,估计再苟延残喘个半年就要被改造成别的建筑了。
顾珩穿着风衣站在背风口,看了眼地图,出事的小巷子就在这个小区前面,前面两起案子也都在这附近,这恶鬼可着一个地薅啊。
兜里的手机亮了起来,铃声才响两下,顾珩接起,一个欠扁的声音响起,“老顾,今儿个我可是冒了大风险从莫家那小丫头那儿借了阴阳簿。”
“哟,听上去是出卖色相了?”顾珩扫视四下,笑了笑。
“呸,我哪儿敢,她哥不得先撕了我。”那人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但还是先讲正事,“我可仔仔细细找了,一共就三个,我一会儿给您老发过去。”
“行,下回请你吃饭。”
“打住,咱写个字据先嗷。”那人想起了什么似的,“别到时候不认账。”
“好。”
顾珩挂了电话,果然拿到了四个人的资料,这世上多的是那些作恶多端却还未得到制裁的人,若是横死,都得他来接收因果业障。
顾珩在冷风里站了会,舔舔嘴唇,走进便利店买了盒烟,打火机在冷风里窜出一簇火苗,顾珩吸了口烟,有些呛,又缓缓吐出,顾珩没有再吸,而是看着它慢慢燃烧,烟缓缓升起,又消散在黑夜里,随后被顾珩掐灭,扔进垃圾桶里。
“北区24号街。”
空气里满是烧灼的戾气,它们不属于同一只鬼,自然也无法相融,一人隐在朦朦胧胧的黑雾里,伸出的指爪是缠绕水藻的枯藤,另一人则是一身漆黑,宽大的兜帽下是鲜红的唇瓣,背着一柄白得发亮的古剑。
“没想到,您也会来掺和。”
隐藏在黑雾里的鬼,声音又尖又细,看了眼躺在花坛里已经失去生息的女人,“嗬嗬”怪笑两声,而后者只是拍拍身后的剑,出鞘三分,那鬼被白光一晃,自知不妙,立刻喷出一大股黑黝黝的浓烟,遁地而逃。
“啧。”
男人未料到此处,长剑收回,挥开浓烟,正要去追,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经年的岁月。
“喂,别跑啊。”
男人僵硬着回头,顾珩正倚靠在树旁,半轮明月皎皎,一如初见时漫天的白雪。
“那鬼跑了。”
男人别开眼,生硬地吐出四个字,顾珩觉得有点好笑,走到那具已经被风吹得半凉的尸体旁边,看了眼被掐得青紫的脖颈,“看来这家伙的作案手法比较单一。”
“别追了,没用,据点有保护网。”
男人有些局促不安,看着顾珩把手探向缠绕在死者脖颈上的因果时,猛地抓住他,顾珩疑惑地抬眸,看到那双掩在兜帽下的眼瞳。
血红色的,很漂亮。
顾珩几乎是下意识地笑了笑,男人缓缓松开手,沉默地看着他,瞳水微动。
窒息感涌上顾珩的胸腔,他不知道是那些业障在作祟,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古怪的神情所致。
可是顾珩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他起身,给江辞打了个电话,“北区24号街,洗车店前的花坛,让人来一趟。”
“对了,顾哥,我让那个新来的和你一起去调查了。”江辞含含糊糊地嗦着面,“你碰到了吗?”
“你是说,一个穿一身黑的鬼?”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样子有些呆。
“对,就是他,你们好好相处,我这就派人过来。”
原来是新来的同事,怪不得这么老老实实。
顾珩耸耸肩,把手机塞回衣兜里,转身朝男人伸出手,笑了笑,“你好,我是顾珩。”
“珞。”
男人只是轻轻握了握顾珩的手,指尖碰触手心,冰冷碰触温热,转瞬即逝。
“反正都要等,我们去街口的咖啡店吧。”顾珩敞穿着风衣,朝唯一亮着灯的地方指了指,“我请你。”
“好。”
鬼使神差的,珞答应了,他指了指顾珩的衣服,又道,“不冷吗?”
顾珩摸摸鼻尖,“没事,好看就行。”
“会冷的。”
珞的声音低哑,却不是冷冰冰的,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那双血红的眼睛也是,没有散不尽的血腥,而是清澈的暖意,他的全身上下都好像在说着“表里不一”。
顾珩最终还是妥协了,老老实实把纽扣系好,半开玩笑地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不然,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珞摇摇头,鲜红的唇瓣勾出一个悲哀的弧度。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