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BGM:Bill Whelan《Firedance》】
我站在天地间,彼时柔弱的微风如今有了能轻易推倒我的能力,它肆意撕扯着我破烂的衣裙,我已到了它都来欺负我的地步了吗。我死死掐着手里还在垂死挣扎的两只野兔,喘着粗气。我之前被结界割断的手指长了出来,肤色和肉质却截然不同了,看着令我自己都一阵作恶。今日收成不佳,可这不能怪我,这两只用来糊弄那个人类巫师已经是如今的我最大能力了。如果谁还有怜悯之心,看到如今的我应当为我祈祷上帝,可这地方没人相信他神圣的存在,尤其是我。如果他真的在天上看着我,我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而他却袖手旁观。我本重拾善意决定改邪归正,却谁知遭到了囚禁和虐待,灿烈将我封在结界里五天六夜,分分秒秒之中的痛苦不言而喻,我如同被千万虫蚁咬噬着身体,欲望之火足以将我焚烧。我的哭号和祈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当世勋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倒在地上抽搐,狼狈不堪。很抱歉的是,我每次浪荡迷乱的时候,出现的都是他。他看到了我颓废的模样,可至于当时已然被摧残的不像样的我,他是昏暗清晨第一缕阳光的存在。我如找到救命稻草般的与他欢爱,我告诉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我以为他是我的太阳王,是来救赎我的。“我可以为你解开结界,但你知道我这样做也会被哥哥惩罚。”我还记得世勋说这话的时候,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不由得我反应过来,他就为我戴上了金属脚铐。“如果你戴着它,哥哥就不用担心你到海里游泳。我是为了你好。”
我以为他带来的是炙热的爱情和希望,没想到却是冰冷的折磨和镣铐。
体力透支的厉害,导致我没法使用瞬移来到那人类巫师的海上断崖山洞,我抱着他或许已经死了的心态,蹭着双腿,也不知费了多久才到,这该死的脚镣只能允许我迈出一步。我猫腰钻进黑暗的洞穴时,发现一个黑色的人影蜷缩在一片寂静中。我无话,擦开火柴,不久耳边除了海浪声,又多了柴与火摩擦碰撞出的声响。或许是闻到了我架在树杈上烤的肉味,我听到隐约一阵骚动,随后我就看到那团黑色的家伙本在山洞最角落里,忽然爬起来以我认为饿了这么久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惊人的向我这儿飞奔而来,用着太久没开口而沙哑的嗓音大叫道:“你终于来了!”或许他太激动,我听到了清晰的破音,嘴角一抽搐,居然有那么一丝想笑的冲动。我却没有去看他,毕竟我盘腿席地而坐脚上的金属硌得慌,心里阵阵绞痛,却还要来照顾他,便一阵不爽。正当我嫌弃之时,这家伙不看脚下路的在我一米远处被石子绊了一跤摔了个狗**。他跌倒扇出的一阵风差点熄灭了微弱的炭火,我看着火苗向外歪去吓得急忙去护着,却被烫了个正着。我从而气不打一处来,皱着眉头看向这个大傻个,却看到摔倒的Tao就干脆四仰八叉的顺势趴在地上甩动四肢手脚乱挥,又好气又好笑。“你再不来我就要饿成皮包骨了!”若是在平常我一定笑他,身上的肉够吃一日三餐,如今我却连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都嫌累,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你怎么还活着。”我说出这话之后本以为他会就此消停,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一定很不好。没想到他却像条大虫子一样趴在了我脚边看着简易的烤架,说他学过辟谷,这几天对他来说还不算太艰难。我是当真没有心情和力气与他调侃,在心里随便回复了他,嘴上却毫无动静,面无表情的转动着叉着野兔的树杈。
“你很累吗?熬夜了?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蔓延到整个脸了。”我听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到底是小孩子,我要不是为了给他弄口吃的,我现在早就躺在我的天鹅绒被铺着的大床上睡个天昏地暗了。Tao却好像没看到我的鄙视,忽然爬起来戳了戳我的肩膀叫我让开,“既然你这么累,那我就帮你烤吧!”我莫名其妙的给他让了地方,心里咆哮着“谁帮谁啊?是你在帮你自己食物好吗?”,表面上却只是给他了个白眼。我看着这家伙兴致勃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药粉,摊开在手心上叫我看,我为了搪塞就瞄了一眼。“这是火药,你这火太小了,兔子要烤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啊?!”我倒是不介意他这么讲辛苦为他拾柴点火的我,我却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一个人类饿了五六天居然还能活蹦乱跳,我总觉得辟谷这事儿不那么的靠谱。我看着他被火焰映着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我竟觉得如此的俊朗,大眼睛里的好奇是少年该有的样子。我恍惚间觉得他似曾相识,却回忆不起来他究竟与谁相似。正当思索看着他而出神时,忽然火焰猛涨,窜上了半米高。
我慢慢放下下意识抬起保护自己的手臂,再看事故现场时,那插在树枝上的野兔已然黑炭般的烤糊了。千辛万苦捉到的食物毁于一旦,我的心情可想而知。我无可奈何的暴怒:“Tao!你看你干的好事! ”我不想去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摇摇头推开他,丢掉那根本没法吃的野兔。“今天你只有这一只野兔了,想要吃其他的,我只能明天天亮了再去给你捉了。”Tao撅着嘴,退到一边,看着我怒气未消,伸出手想要拍拍我,却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我看到了他的动作,他的表情诚恳又委屈,我着实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诶,还真是跟他一样。”Tao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顿时来了兴趣,也向我这儿挪近了些:“谁?”
“我的初恋。”这大概是为数不多我能想起来和Tao长得像的他在我心里的身份,而我的心情大概也被Tao方才一闹好了许多,在他向我死缠烂打的询问关于我的初恋,我也慢慢开了口。“其实也不太记得,是五年前的事了。”我看着Tao,他的眉眼与他真的有七八分相像,尤其是鼻子。“只记得他很喜欢跳舞,总是拖着我去广场上跳。”我说着,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时候大概不是爱情,只是情窦初开的好感。那时候我和母亲住在西班牙,他是弗拉明戈舞的好手,也教了我如何去表达那种孤独而自由的灵魂。可那是尚未经历人生的我跳不出吉普赛人的沧桑,总是垂头丧气的说等我年龄再大点或许会好看。后来我和母亲就来了斯凯特,就再没见过他了,我也就再也没跳过弗拉明戈。“我当时没有意识到,现在回想起来,弗拉明戈是可以跳出一个女人一生的挫折,磨练,成长,幸福与绚烂的。”我明白为什么西班牙三十岁以下的舞者不可以登台表演,人生在那个年龄之前,所接触的幸福不真实也太短暂,却沉浸在迷茫和痛苦中,正品尝着世态炎凉。当褪去稚嫩时,再踏着节奏才能别有一番味道。“我想看你跳!”我只是随口带过,却被Tao逮个正着,又是一番苦苦哀求,我拗不过他,却也来了兴致,想要再回到那个时候,于是起了身。
随着一阵金属碰撞声,我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站定,右手捏紧破烂的裙子。迎合着Tao为我唱的歌和打的拍子,从脑海里东拼西凑来舞步,高跟鞋与石头的碰撞声坚定有力,是不服输的姿态。我惊讶于Tao的歌声竟不亚于人鱼族,这令我闭上眼睛后仿佛脚上的镣铐消失了,甚至将我带回了西班牙充满日光的小镇,我会在跳完这支舞之后与心爱的人一起去看斗牛士如何挥动红布。我假装着自己手上拿着响板,双脚只来回在一个地方踌躇,皱紧的眉头不是因为饱受风霜和摧残,而是为了强行学习表现弗拉明戈舞蹈的所谓精髓,被压抑的痛苦,假装苦大仇深的样子去模仿年长的舞者。Tao的歌声是属于人类的,充满了人性与感情,而不是纯属为了吸引猎物而制造的迷幻。可他却有令我恍惚的力量,抹去过去一切的能力,除了伯贤的吻,能做到的也唯独只有他了。我转动着手腕,裙摆翻飞着,映着火光显得不羁又夺目。我忽然理解到舞蹈的力量,这热烈又纯粹的弗拉明戈让我忘记痛苦的过去,这一刻我享受着,就让我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再回到人类的世界里吧。
停下时,我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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