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嫣然只觉得很冷,手脚蜷缩在大氅里,还是冷得一个劲发抖。
到了这种时候,她再也不能强颜欢笑。
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幅画轴,比平常的画轴要大上好几倍,一根红丝带系得匀称漂亮。
这不是她的东西。
一点点打开,纸上画的却是一座她再熟悉不过的宫殿,从小到大十四年,她就是在这里成长起来的。景炎宫,大燕皇宫中最美丽的宫殿,宫中种满了垂丝海棠,她离开的时候,那些花儿刚刚开放,只是无人有心欣赏其美丽了。
嫣然的手一软,画轴摔落在地上,她震惊得僵住。
嫣然突然缩回手,死死咬住牙,困在眼里的泪水撑不住掉下一颗。她就有那么倔强,再也不许第二颗落下,狠命用大氅擦脸,转身便往门口跑去。
门开了,傅九云站在她对面。他方才应当是去包扎上药了,血湿的外衫挂在手肘上,低头静静望着她。
傅九云“这些天我一直在画这幅画。还只画好一半,等全部画好了再送给你。当我确定你是帝姬的时候,便想这么做了。”
嫣然“……公子齐?”
傅九云“公子齐也好,傅九云也好,只是个名字罢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一次公子齐没能陪着她,他总是迟到一步。这一次,傅九云会把她抓住。”
她像是不认识他似的,就这么死死盯着他。
傅九云进去
傅九云“我们都不必再废话。魂灯太危险,我不会让你带走。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夜,明天随我回香取山。”
嫣然“我不会回去。”
傅九云“左紫辰已经离开了香取山,玄珠也追在后面走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回来。你大可不必担心有人会认出你。”
嫣然“为什么非要逼我回去?”
难道就因为他是公子齐,他爱着她,替她画了一幅《景炎宫》,她就要感激不尽,从此唯君是从?
傅九云“因为我不想你用魂灯,更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想你过得开心点。”
嫣然“那你不如叫我去死。”
傅九云“真没有挽回余地?”
嫣然“怎样挽回?什么挽回?叫大燕国回来吗?!”
傅九云沉默
傅九云“阿然……我知道你拿魂灯想做什么。只是,世上诚然有些事情是值得搏命去做,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人有轮回,了结苦楚的一段,总还有全新的一段等着他。但无论是什么事,都不值得死后魂飞魄散,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她不说话,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闷闷地不肯抬头。
傅九云“我不会叫你忘掉仇恨,可是我想你跟着我能少些心事。有些幸福虽然很短,也很肤浅,但是你值得有。你不爱我,那也无所谓,总之都是我自愿。魂灯……不能给你,我会把它封印起来。你若要恨,不如来恨我,我不需要你千里迢迢万里跋涉,你看,我就在你面前,杀起来,也是一刀了事,简单得很。
傅九云“阿然,我会陪着你,你要怎样,我都陪着。只是魂灯不可能。”
她猛然抬头,目光真像是要杀人一样,傅九云坦然受之,丝毫不闪避。她的目光便渐渐软下去了,已经用尽了所有气力和勇气,她紧紧闭上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伸手去接,手却被她用手按住,贴在脸上。他的手很温暖,也很温柔,一旦靠近就不想再离开。她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但她没有办法。
傅九云坐在她身边,染血的长袖盖住她肩膀,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襟口很快就被染湿了。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九云以为她睡着了,正要躺下陪她一起睡,忽听她带着鼻音轻声说
嫣然“……毒,解了没有?”
傅九云“那点毒,还毒不死大人我。”
嫣然“那……伤口呢?”
傅九云“没事,不疼。”
她又不说话了,睫毛还沾着细细的水滴,微微颤抖。傅九云的心也跟着抖,情不自禁地想用指尖触摸那蝶翼般的轻盈。她突然哑着嗓子说
嫣然“我这里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