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渐渐攀上了枝头,随着时间的游移透过窗子,从窗帘的缝隙钻进了屋子,晦暗无光的屋子里有了些许光芒。
喻初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灰色毛毯,毛毯的一角坠在了沙发边上。
顾临靠在沙发边缘,睡得正熟。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嗡嗡地不停震动。
一条细白的手臂跨过了桌子和沙发中间的那条鸿沟,拿起了手机。
手臂的主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另一只手按住了眉心。
喻初睡意朦胧,只觉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哑着声音艰难开口:“哪位?”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喻初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喻初觉得这是一个诈骗电话,准备挂断时,对面开口了:“你是?我……儿子呢?”
攥着手机的手指猛地一曲,顿时睡意全无,“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了手机上……
这……不是他的手机?!
顾临被喻初那一下惊醒,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向喻初。
“你为什么拿着我儿子的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又开口了。
顾临一下子反应过来,在喻初疑惑地注视中一把抢过了手机。
“妈……”顾临的声音有些哑,“大早上的打什么电话?”
“大早上?!这都中午了!”陶袁被顺利引开了话题,一想又觉得不对,“你不是跟我未来儿媳妇在一块吗?我怎么听到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妈”顾临麻木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跟……”
后面的话顾临说不下去了。
“不管现在跟谁在一块,先来给我开门。”
话音刚落,顾临整个人都炸了。
“您现在在……”顾临猛地转头看向喻初,喻初则向顾临投以一个死亡凝视作为回礼。
“……”顾临被盯得定了一秒,一下站了起来,手捂住了扬声器。
“我妈来了。”顾临用气音挤出了一句话。
喻初的表情未变,看着顾临呼出了一口气,开口声音都在颤抖:“你给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在你家。”
“……”此时此刻的顾临被两面夹击,保不准开门把门口那个放进来会不会和喻初联合起来给他来个混合双打。
“你在里边干什么呢?听得见吗?怎么不说话?”
顾临顾不了别的,立马起身冲到门口开了门,只见陶袁女士握着手机黑着脸吼着。
“妈……”顾临抹了把脸。
“终于舍得开门了?”陶袁女士的脸仍然板着。
说完瞪了一眼顾临想绕过他进门。
站在门口的顾临闪身挡住。
“?”陶袁皱起了眉,“怎么?不让我进去?昨天你骗我说你和我未来儿媳妇待一块儿的帐还没算呢,今儿你又把我堵门外,能耐了?”
说完陶袁挑挑眉。
顾临正想解释,忽然肩膀一沉,还没扭头看看怎么回事,就被人推到了一边。
喻初打着哈欠站在了门口,表情有些恹恹的,看情门口站的陌生阿姨,喻初很轻地扯了扯嘴角:“阿姨好。”
陶袁张着嘴愣在原地,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是?”
“我是顾临的同事,今天来是和他谈工作的。现在工作谈完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看了一眼一旁有些呆怔的顾临,顾临立马会意,立马配合道:“慢走,我就不送了。”
陶袁眨巴了几下眼睛,总感觉有点不太对。
她看着顾临头上翘起的两撮毛,缓缓闭上了嘴。
看他们这状态,确定不是刚睡醒?
想是这么想,却还是让出了一条道让喻初出了门。
“阿姨再见。”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笑了,喻初勉强扯出来的笑看上去不太自然。
陶袁颔首回礼。
顾临看着喻初愣了愣,回过神时,喻初已经下了楼。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喻初笑,哪怕笑得十分勉强。
陶袁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叹了口气,自己走进了门。
然后将手伸进包里一阵捣鼓,翻出了一本书。
书上赫然写着“追妻秘籍”四个大字,白色的书皮被梦游进来的阳光照着,有些反光。
差点亮瞎了顾临的狗眼。
“看看,我给你买的,昨晚说了给你送过来,我贴心吧?”陶袁见顾临没接,直接将书丢在了沙发上,“有空看看,说不定还能整个媳妇回来。”
顾临看着那本书,缓慢地挑了下眉:“妈,您别折腾了!”
——
喻初匆匆走出了顾临住的那栋楼,还没有理清楚是怎么回事,好在他理性尚在,否则他一定会打爆顾临的狗头。
还没摸清这附近的路,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打开屏幕一看,仅仅两秒钟的时间,跳出了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喻初想也不想按了接听键。
下一刻齐铭浩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喻医生,你去哪了?周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一直没接她电话,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喻初沉默片刻,开口道。
“喻医生,咱先别气馁,谁不会犯错误呢是不是?你再气也不应该不接周阿姨的电话啊。她很担心你。”齐铭浩的声音小了几分。
“手机没电了。”喻初随便扯了个谎,“行了,没事我挂了,我一会儿给她回个电话。”
又一次,齐铭浩还没来得及应,喻初就果断地挂了电话。
电话刚刚挂断,又有电话打了进来,喻初的手正好点在了接听键上。
“小初,你没什么事吧?怎么不接电话?”对面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只是声音有些哑,听上去向三四十岁的妇女。
“小姨,我没事。”喻初眨了眨眼,声音有些低,也没有了平日里冷冰冰的感觉。
“那就好,我一早上就接到张主任的电话,说你在医院出事了。想打电话问问你。”对面那边明显松了口气,“听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喻初刚想安慰几句,就听到电话那头一片嘈杂,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广播员播报的声音。
“咸安工业园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后面几个字的声音有点闷,应该是播到一半扬声器就被人捂住了。
“你现在在咸安工业园?”喻初皱眉。
自知瞒不住,周瑶任命地将捂在扬声器的手移开,小心地道:“一早上没见你接电话,我实在担心,所以想去找你。”
周瑶拿起包走到后门准备下车。
对面沉默了许久,周瑶收住了笑,那句“你不想我来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喻初叹了口气。
“我现在不在家,你先在楼下等我。”
说完,喻初没有挂电话。
周瑶笑了笑,应了声“好”。
喻初在回家前去拿了个快递。
那个快递在收货点放了有半个月了,一直抽不出时间去拿,托收货点的工作人员留着。
工作人员在成山的快递中寻觅着,放了半个月的快递也不知道丢哪去了。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等人的半个月里,他不止有过一次把这货退回去的想法,但电话里喻初的语气听上去不太友善,硬是没敢退。
“你等一下。”工作人员抬头看向了那位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的客户,嘴角抽了抽。
喻初抱着手臂站在柜台前,五分钟内就看了几次时间。
一旁一个平头正吃力地搬着一只箱子,看穿着应该是快递公司的。
箱子有些大,也不知道买了什么。
喻初的目光落在了箱子上,随着箱子的棱角逐渐移到了平头的手上。
他清楚的看见,平头的左手少了大拇指。
不远处一辆车上跳下了一名快递小哥,平头立马扬声招呼:“唉,快过来帮我抬一下!”
“来了!”快递小哥大步走了上去,搬起了箱子的另一头。
“唉唉,稳一点稳一点。”平头伸出脚想要去够喻初旁边的推车,“过来一点,我拉辆车。”
“这什么东西这么重?”快递小哥皱起了眉。
“这我怎么知道,人爱买什么买什么,我们管得着?”
喻初淡淡的看了平头一眼就,伸手将推车退了出去,平头正好够到,拉了过去,随即扬眉一笑:“谢谢啊!”
就在这时——
“唉,找到了,是这个没错吧?”工作人员将快递放在了桌上,喻初轻轻点了点头。
喻初到工业园的时候周瑶正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她的神情有些憔悴,头发被风吹乱,垂着眼睛不说话。
见喻初回来了,周瑶立马起身迎了上来:“小初,你真没事吗?我刚打电话问了陆医生,他说你有一阵子没去他那了。”
听到这喻初的眉心突地一跳,将周瑶拉进了屋,试图岔开话题:“外面冷。你一个人来的?怎么不穿多点?”
“没事,我这身体好的很,不用你操心。”见喻初不愿意说,周瑶也没纠结太多。
喻初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周瑶忽然开口:“你姨父都跟我说了。”
“咔”——
钥匙插偏了,在钥匙孔周围划了一下。
“你别想太多,你姨夫这几天都想找你谈谈,但又找不到机会。”周瑶的声音很温柔。
门开了,喻初走了进去,头也不回:“找不到机会?过去的十年不是机会?他要是想找我谈早就找了。”
周瑶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走了进去。
环视一周后,又看向喻初,犹豫着开口:“过几天就是你妈妈的忌日了,这次扫墓让我陪你去吧。”
喻初拆茶叶包的手顿了顿,随即冷声道:“不用。”
喻初的母亲死了十年了,十年来,每一次扫墓都是喻初一个人去,哪怕是约好的时间他都会故意错开。
每一年周瑶都会问出那一句话,但每一次无一例外地都会遭到拒绝,对于喻初的回答她并不意外。
周瑶叹了口气,坐到了沙发上。
两个人保持了一会儿的沉默,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茶香很快飘了出来,周瑶的眼圈渐渐有些红了,忍不住带着哽咽开口:“其实我觉得我们挺对不住你的,我当初真的不知道会对你的影响这么大。”
“跟你没关系,那件事你没掺和。”喻初给周瑶倒了杯茶。
“我知道你在查。”周瑶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你姨父也知道。”
喻初闻言掀起了眼皮,随后又懒懒垂下。
最后,喻初淡淡开口:“他不愿意查,我自己来。”
——
油柏马路上一片寂静,路的两边稀稀疏疏地种着一些松树。
一辆车在马路中间抛了锚,车门被人粗鲁地撞开,一个平头骂骂咧咧地下了车:“这破车怎么回事?!碰钉子了,给我整爆胎!”
平头俯下身子检查轮胎,先前的快递小哥也跳下了车:“这车就这样,年纪大了没办法。唉,后备箱的门又开了,看看快递掉了没。”
快递小哥走到车后,后备箱的车门大咧咧地开着:“这车门什么时候修一修啊?都坏了有一阵了,震一下就开。”
“这不是没时间嘛!有时间早修了。”平头低头检查着轮胎。
还没来得及把车门关上,快递小哥脚下一绊直接扑到了放在货车边缘的快递箱上。
快递箱闷响掉在了地上。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快递小哥扶住了门,险些摔了,“唉,来帮帮忙,那个烦人的快递掉了。”
平头闻声走了上去:“怎么笨手笨脚的?”
两人一人抬着一边同时用力,还未抬起脆弱的快递箱“啪”地一声开裂。
“……”两人都蒙了,平头挠了挠脑袋,颤颤巍巍地问道,“这咋整?”
快递小哥慌张地丢下快递箱,低头一看,顿时慌了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两人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后惊叫着后退。
“什么东西?!”
平头一个酿跄往车头跑,快递小哥也哭喊着跟上,一个劲儿地尖叫着:“啊啊啊啊啊啊——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