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老婆婆,我依言来到管事所居的菜园。
地头上有一间木屋十分醒目,看着破破烂烂的,想来有些年月了。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门“有人吗?”
没人应答,我只好道一声“得罪”,慢慢推门走进去。
刚一进门,突然肩膀一重,被人从后面狠狠拍了一下“你做什么!”
是苍老的男声,我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听那婆婆的描述,想来他的实际年龄要比看上去大,只是为何一个庄稼人看上去不算衰老呢?
掩下心里的疑惑,我露出个歉意讨好的笑容“阿爷,冒昧打扰,晚辈想问你一些问题。”
老汉从鼻子里发出“哼”声,面色不善,一幅不愿搭理的样子。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或许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他凭什么走吧。
我只得硬着头皮说出问题“您还记得七年前那堵墙为什么要建吗?”
此话一出,老汉脸色骤变,一下子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我“你到底是谁!”
看他的表现我就知道自己问对人了,于是将自己身份大概告知并重复了一遍问题。
老汉一下子卸了力道,整个人都呈现一种颓然之势,兀自喃喃“又来了!又来了……都过了这么久你们这么又回来了呢……”
他的表现让我颇感意外,难道曾经也有人找过他?惊喜的是他知道的或许比我想象的还多。
我等待他缓神过来没有再说话,一时间陷入沉默。趁着这个功夫我打量一圈室内,很简陋,简陋的不像个家,而是临时住的一个地方。但看房屋陈设又不像。
正思索间他突然出声“既然你问到那面墙,应该已经知道当年发生的命案吧。“
我吃惊片刻,闻言还是点点头。
他长叹一声,语气透出浓浓的悲哀和若有若无的恐惧“是我害死了她——”
“她是谁?”听到这话,我顾不得打断不打断,直接问到。
他看也没看我,沉浸在回忆里“她是一位女警官,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当初几人持枪在一处隐秘的巷口躲藏,偏被我撞见,正当我以为难逃一死,暗处突然冲出一个女人,穿着警服,拿着枪横在我们中间,让我快走。我心下害怕,只想着逃,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过了几天,警察来问我话,我才知那名警官牺牲了。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整日整日的折磨啊!我恨自己一条命偏害了人家姑娘的命!”
“没过多久,村子里再见不到便衣警察,听说是查这个案子的人都离奇死亡,她化成厉鬼来报仇了!便没人敢再查下去。这件事也就沉寂下去不了了之。但是之后村子里发生了一些怪事,正巧某日突然来了个游方道士,他说必须在有人冤死的地方筑起高墙,挡住煞气,村子方可恢复安宁。我们便将信将疑的听信,果然,之后再也没发生过怪事。”
说罢,他忽然抬眼看我“都过了这么久,你为何还要来查?”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什么厉鬼索命,都是胡言!”他话中漏洞百出,却还是让我听得心中慕然一痛。
“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已经将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是我害死了她,要抓你抓我吧……”
我冷笑“你怎么确定她、她死了?警方并没有找到尸体对吧?”虽是询问语气我却说得笃定。
老汉一惊,结结巴巴“是我,我看到了她的尸体……”他是声音很轻,透着一股莫名惧意。
我心中猛得一沉,面上波澜不惊“你怎么能确定尸体,而不是昏迷?”
他扯嘴苦笑了一下”我年轻的时候干的是拉尸体的活,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死人活人还是能分清的。”
我皱眉思索,他不至于说谎,但一定有所隐瞒,看来之后是问不出什么了。
“你发现了尸体,那尸体去了哪里?你又为什么不对过去来调查的人提起?”
他依旧一脸苦相“哎,我是发现了尸体,本想着回家打电话报案,报完案,就又回到那里,可是尸体已经不见了。我怕啊,怕被当成凶手,于是在警察赶来之后说发现了大片血迹觉得有问题就报案了。”
我留下一句“如果有问题,我还会来找你。”才心事重重的离去。
走出门,一直紧绷的表情有一瞬间茫然。毫无疑问,这几日的调查让我重新燃起希望,只是随着调查深入,这希望被打破了。因为她不在了,才更符合逻辑。
路上,我拨通一个电话“小李,麻烦你帮我查一下一一枪击案中失踪的那名嫌疑人。”
那边应允后挂掉电话,我坐在车上久久不能平静,一个猜测在心中成型。当然,这只是整个事件里一部分真相的猜测。
我依旧无法理解一一枪击案和夜半琴声案有什么关联,我目前所想到的唯一关联就是钟琳,更确切的说是钟琳出事现场的携带夜半琴声案被害人DNA的凶器。
接下来的调查没有头绪,我便在街边随意应付晚饭,一边等待小李的答案。
晚饭过后,我收到了小李发来的邮件,得到了一个猜测中的信息。
照片上的青年相貌平平,属于见一面记不住的长相,可是他的左下颚处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月牙形胎记。
更加巧合的是,不久前我见过一个拥有一摸一样胎记的小孩,准确来说,是小孩的照片。
几个小时以前,我在和老汉交谈的过程中,看见桌子上摆放的一张小孩的黑白色照片,那张照片上的小孩左下颚处也有这样的一块胎记。
而青年的亲属那一栏只有一位已故的母亲,一一枪击案发生以前就去世了。当初查过青年的父亲,可惜并没有查到。
照片上的小孩明显是青年小时候的样子,那么老汉和青年的关系就很耐人寻味了。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明早再去拜访一次老汉,好好问一问他,一一枪击案嫌疑人和他是什么关系,钟琳的遇害又与他是否有关。
可是,第二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窖。目击者,死了。
清晨,我开着车直奔目的地。这一次过程十分顺利,很快来到老汉木屋门前。
门,却是虚掩着的。
我心中陡然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一阵冷意窜上脊背。几乎是产生联想的瞬间猛得推开门。
门开了,我直直对上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瞳孔凝滞,绝对不会是活人的眼睛。
我连忙戴上装在口袋里的鞋套和手套,这才向尸体靠近。
尸体双腿叉开倒在靠背坐椅上,颈部插着刀片,明显是致命伤,但是由于凶器没有拔出,地板上没有血,只在尸体身上靠近伤口的衣服周围有些许血迹。
手法干净利落,和我以往见过的案发现场不同,完全看不出凶手在行凶时的心情,是愤怒,是畅快,亦或恐惧。
想着,我拨打韩队电话,告诉他目前情况,他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只说马上会亲自带人赶来。
在他们赶来以前,我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屋内环境。排除入室抢劫等意外事件的可能,凶手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被害人来的,并且再杀死被害人之后很快离开现场。
我于是走到外面。
周围没有监控,屋内也没有脚印,但菜园的泥土地上有很多纷乱的脚印。好在,有一道蜿蜒通向社区的脚印。
脚印目测四十码大小,古怪的地方是每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仿佛经过精心测量一般,间隔基本相同。这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