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玦!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什么?!”那道声音响彻云霄,连常青玦自己都有些恍然,阙生台上,他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从仙阙宫可期的仙君一朝成了仙门百家人人噗之以鼻、喊打的魔修,世人皆说,云泥有别,也不过如此了……一时间心中竟莫名有股酸痛,五味杂陈。
他的师尊坐于高位,不语,脸上看起来没有一丝波澜,沉静地端着茶。
是信他吗?还是……
早就知道了。
所以不信……
“常青玦你自甘坠入魔道在先,残害同门弟子在后,这罪你可认?!”廖司霄脸色铁青,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睨视常青玦,心一横便抽起了鞭子,快而狠,闪过鞭光,廖司霄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常青玦可还跪在地上!如今不过一个被束住灵力修为的废物,根本毫无抵抗力。
墨衔脸色微变,手不禁颤了一下,他的师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吧……仙门百家都在这,他应当如何?
在别人眼中,墨衔是个护短的主,可是到了这一时候,就算他不管不顾也是情有可原的,一个魔修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还收作为徒,这不是耻辱,是什么?
可墨衔的心理很复杂,他……喜欢自己徒弟,听起来就觉得很奇怪吧?可常青玦向来对他尊敬,他怎么能有这种龌龊心思呢?时间长了,也就埋在心底了。他不是护短,只是在常青玦一个人身上而已。
他想,常青玦是清白的,断然不会有事……
廖司霄这是用了毕生所学的修为吧!霎时间,全场仿佛静止一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常青玦纵使犯了天大的错,也终究还是墨衔的弟子,这是墨衔当年亲口说过的。只是怕这玉乾仙君可别在这关键眼上闹出什么事来,不顾众家脸面寻私情了,若是被其他宗门抓住把柄,可就不好了。
血溅了常青玦一身,连廖司霄都被波及。打成这样也无需想着如何与墨衔交代,常青玦入魔早已是铁证如山的事实,何须交代?
墨衔不语,只是一直盯着阙生台上的动静,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墨衔观察到常青玦眉毛拧成一团,背后有一道渗人的血痕,若是平常人怕是当场吐了,常青玦有个喜欢咽血的习惯,他是知道的。常青玦脸上也沾着少许。纵使仙阙宫的仙衣再结实,怕是也抵不住廖司霄,廖司霄虽然在他们三个之中修为是低了点,但是化神期大能的全盛时期,而且还是在怒火中烧的情况下,现在已经相当于普通人的常青玦哪能抗得住?
墨衔直接摔茶,准备越过去,结果却被人给拦住了。
“师兄,你这般维护他只会让事态变得更乱,冷静点。”墨罹与出手拦住,趁还未引起众人耳目,把他拉了回去。
“他是我徒弟!别人动谁都不能动他,你们一直叫你忍,忍到什么时候?!忍到……”墨衔情绪激动。
他死吗……
“弟子不认,若诸宗望小辈身陨在此,小辈也是不得不从。”常青玦心中燃起一团火,不知何来的庞巨灵力一涌而出,为之一震。
挣开束缚,站起身来,常青玦意识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涌入体内,试图夺取他的肉身。霎时间,天地为之一震,乌云密布,降下几道雷来。常青玦再睁眼时,已是另人,眼眸异常呈血红色,周围皆呈一片红色,一派恐怖,“诸君可让本君好等啊,万年已过,你们是否还曾记得本君当年的‘恩泽’了?”
语气中似有几分讥讽,众人随之都拿出仙器戒备起来。
廖司霄识相远离了常青玦,这……常青玦修为显然远超于他,现在是准备血洗阙生台吗?!他师兄真是养了头狼!
墨衔满脸不可置信,他的小徒儿难道真的……
‘常青玦’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啧了一声,“别这样看着本座,本座可不是那二傻愣子。”
他只不过是强占人身罢了,可不是什么常青玦,常青玦这副身体是唯一可以撑得住他的魂体的,虽然仍然有几分坚涩,但也不妨碍他报仇。
“他是星狐!诸位多些戒备!杀了这魔君!”一个大乘期修士起哄道,“快来八人立阵法!”
“杂碎……”星狐君小声嘀咕道,声音清冷出尘,脸上似有不满之意,召出夜渊,“想死无非不可。”
墨衔不顾威压冲了过去,落在石栏,点脚之间,亦如蜻蜓点水,来到了被星狐附身的常青玦面前,白衣欲仙,墨发随风肆意,好在束了发,并未使他如此狼狈,如谪仙般容颜,眉目间还有几分厉色,这便是传闻中的——玉乾仙君,曾有者赋诗:“玉乾泽千秋,容亦道玉子”。
文采着实不佳,却偏要赋,常被仙门百家当做平日的笑料,笑那人文采不好,硬偏要作什么诗。
“青玦。”
“道泽老头的后人?眼瞎的有够好,哦不,是听不懂话,真是让人叹矣,道泽无后人了。”星狐君将夜渊握紧于手,打量似的看了眼墨衔,眼里尽是不屑。
“还给我。”墨衔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星狐君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还给你什么?常什么玦?你的徒弟?他可是要快死了哟,过不了几个时辰他的魂魄就会彻底消散,本座向来要什么是什么,从来没有还给一说法!”夜渊嗡嗡鸣响,充满了兴奋,星狐君低头看了一眼,用磁性的声音低声道,“去吧,今日可得让你玩个尽兴。”
墨衔:!
墨衔当场便怒了,尔敢!
召出居泽,不带一点拖泥带水,黑着脸打了过去。
星狐君侧身躲过,托起下巴,轻笑一声,“现在你杀我就等同于在杀他,确定吗?小仙君~”
夜渊一剑便扰得那些仙门鸡犬不宁,血流阙生,毕竟还是把上古凶器,实力不容置疑。墨罹与知他师兄对常青玦师徒感情深厚,可现在是重情重义的时候吗?!
“师兄!”墨罹与一脸惨样,这剑特么太邪乎了,他和其他人也挡不住啊!
“从他体内滚出去!”居泽泛出银光,一声龙吟,排山倒海,势若银龙,无人不得臣服跪地,龙……不是早没了吗?别说真龙,连龙发出的威力的法器都没有。
早在几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常青玦身体发生异动,星狐君微察不妙,主动退出身体,化成了虚无的魂体。
常青玦睁开了沉重的双眼,他才这是被附身了??那种失重感仍在,而他现在身上负伤,他似乎听到了那人的心声,他只能与自己附身吧……暂时应该是这样。
可那群修士可不管什么,反正常青玦本来就要处死,现在早点死也没事,一个个都向他冲了过来,星狐君的魂体在空中漂浮,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的浅笑,敢情就是怕他报仇了,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融合的肉体怕是就要毁于一旦喽。不过,看戏,他倒挺在行。
自相残杀这场戏,他真的是看腻了,这群人真的是一点新意都没有,万年前如此,万年后依旧如此,分毫未变。
“师尊,徒儿怕是不能为您尽孝了,他们想要我死,这样,我听说服用祭魂丹后自爆是会魂飞魄散的,永无来世……那么,他们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吧。”常青玦露出一个惨淡凄凉的笑,自顾自的服下丹药。
墨衔差点被这个尽孝给噎到,但是一想到常青玦会死,还是忍不住再向前去。
“你干什么?!”
“如诸所愿。”常青玦朱唇轻启,飞到空中,闪烁着异常的红光,他的表情变得格外狰狞,额头露出汗水,十分痛苦。
“他要自爆!快走!”就算他们的修为再高深,也不会傻愣愣地在那等着别人炸,常青玦死了,他们也的确没有顾虑了,星狐君没有合适肉身复生,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青玦!”墨衔明知毅然上前会危险,但是他可不顾那么多,面色都变得难看了几分,常青玦怎么会想出自爆?
“师尊……走…远些,我怕……伤……”常青玦艰难地吐字,后面只能听到他痛苦的声音,自爆无非在自寻死路。
墨衔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师父,于他而言,就像他的亲人,父亲,他不想伤到墨衔。
就算他今日没死,后日也总得要死,长痛不如短痛。
可到了自爆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只有疼,好疼,疼痛占据了他的大脑,再也想不出什么感慨的话,真是失策。
墨衔被强大的冲击震开几十米,半跪在地上,嘴角是猩红的血液,他痴痴地望着那边,那个人坠落时,这一点点地化成光点,消失于天地,还真是魂飞魄散……连尸体都没给他留下。
天空恢复了湛蓝色,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似的,若不是看到阙生台众多弟子的血迹还真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自阙生台一事后,墨衔以闭关为由,再未现世,每年的清修堂不再由他打开,好几个修士花费了大量灵力才打开,后来所知消耗不起,所以改为五年一开。
墨衔去了一个地方。
冥界。
穿行在彼岸花海,他觉得周围红的讨厌,真想一把火烧了,可这终究是别人的地域,他是来求人的,或者是说来求鬼的?
“阎君有请,仙君大人最好不要多在冥界逗留。”一个清秀女鬼道,恭恭敬敬地让开一条路,司仪审官都对他恭敬有礼,其他野鬼也不敢随便造次了。
越过奈何桥,经过多处偏折,来到了冥王殿。
不愧是冥王殿,阴气更为重了,辉煌的建筑,却在这冥界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他踏入冥王殿,便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人界修士见吾有何贵干?”
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有多了几分疏远与权威。
“玉乾见过阎君,此次前来,只为一事相求。”墨衔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哟稀客,难得来一次。”阎君似是翻了个白眼给他。
他才是不是翻了一个白眼……
“我想,请你救他。”
“救?又是他?你真是屡试不退了,这人早就从生死簿中划出去十年了,你现在这么说,迟了,再说他一个魂飞魄散的,你竟然指望我救他?送客!”阎君怒道,叫他给一个死透了的人复生?大哥,你要点逼脸好吧?您面子真的太大了,何况他根本……不是。
墨衔这次竟然安静地走了,甚至还有些失魂落魄。
待墨衔走远后,“阎君”轻叹了口气,“月清,让小阎君复生吧,寻一具死透了的尸体,最好刚死不久。”
“是,守魂大人。”月清轻点了点头,墨仙师那般模样……可真像是一个痴情人,真的只是师徒吗……再者说,两个男子也行吗?在修真界似乎并不奇怪,是自己多虑了。
“我也只不过是一缕守魂灯罢了……又不是真正的阎君,怎么可能能让人复生呢。”守魂不知在注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道。
“墨衔,你可别坏阎君大人好事啊……他可是传说中万年也不肯动情的铁树,暖不动的,这一次,阎君大人也就真正回来了吧。”
守魂突然笑了,“月清,我们打一个很长很久的赌,怎么样?”
“说不定铁树真的开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