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凤冠霞披,十里红妆,神都的千家万户都赶趟儿似的去凑百里府的热闹。
傅晓晓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洗漱,任由宫侍们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待到良辰吉时,那百里二郎前来迎亲,直到拜完天地,进入洞房,傅晓晓才得以喘口气。
因着那“却扇礼”,傅晓晓只能一直拿着团扇遮住自己的容貌,是以百里弘毅并未认出她来,现在屋内只剩下她二人,安静得针落可闻。二人沉默了约有一刻钟,实在过于安静,傅晓晓忍不住打破沉默。
放下团扇的手在袖下偷偷按摩着以缓解酸痛感,转头望着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莞尔一笑,“本以为喜着白衣的二郎就够超逸绝尘了,没想到着红袍的二郎也是如此的郎艳独绝,我这算不算是捡到宝了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百里弘毅才终于转头看向了女子,只是在触及到女子赤裸裸的目光时,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目光,正视前方。
“尧日便是晓,是我愚钝了。”
双手托腮,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望着男子,“现在明白过来,也为时未晚啊,二郎,你怎的也不看我一样呢?莫非是我样貌丑陋,入不了二郎你的眼吗?”
女子略带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百里弘毅只能僵直着身子,一本正经回答道,“公主乃人中龙凤,品貌自然皆是上乘。”
傅晓晓面上微笑不变,心中却在捶地爆笑,这直男就是直男,说几句好听的都这么难,正想变本加厉,云溪却进来禀报内卫月华君来了。
如此便也歇了调戏小郎君的念头,让云溪带月华君进来。
傅晓晓握住眼前女子的手,嗔怪道,“阿月平日公务繁忙,终于舍得来看我啦?”
武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公主大婚,就是公务再繁忙能有这等大事重要吗?”
嬉笑,“就你会说话。”
继而凑近武思月耳语,“我与二郎赐婚之事,确然是我对不住柳家七娘,母皇也已对巽山公府做出补偿,只是我实在对柳家七娘过意不去,素闻你与她交情颇深,这个中缘由,望你能代我说道一番,也让我心中好受些,待日后得空,我定然与二郎前去巽山公府拜访一番。”
拍手以示让傅晓晓舒心,“思月明白,公主放心便是。”
武思月正欲离开,却被百里弘毅叫停。
“月华君留步,我还有些话想与你说。”
说完目光转向了傅晓晓。
明白明白,不就是让她退避三舍嘛。
看着武思月为难的模样,大方开口,“无碍,二郎定是有要紧事与你相商,不必在意我,正巧我有些烦闷,出去散散心也好。”
等出了房间,傅晓晓便唤来了皓尘,“你在此处盯着,他们的谈话到时告知于我。”
男子低应了一声便隐匿在夜色之中。
皓尘是圣人给她安排的暗卫,是众多暗卫之首,主要以她的安危为主,傅晓晓不禁感叹,这便宜妈还真挺疼她这个公主的。
不消片刻,皓尘便将谈话的始末告诉了傅晓晓。
“你说此前高秉烛曾向二郎打听奁山的消息?即是如此,那他定然不会轻易放弃,必然会趁着今夜大婚混进府中,反正是不可能再来找二郎了,那他会找谁呢?”
蹙眉思考,“百里延!!!”
话音刚落,只见百里弘毅和武思月夺门而出,脚步直奔百里延庭院。傅晓晓直觉不妙,让皓尘退下之后,连忙跟上二人。
一进房间,只见高秉烛站立在百里延身侧,而那百里延,俨然已气绝。百里弘毅不敢置信自己阿爷竟遭人毒手,盛怒之下与高秉烛扭打起来。
傅晓晓走近椅脚边碎裂的瓷碗,拿起碗中的银耳羹细细闻了闻,开口的话却是对三人,说的,“二郎,住手!他不是凶手,公爹的致命伤不是胸口的刀伤,乃是这银耳羹中的毒。”
听闻这话,百里弘毅愣怔了片刻,愠怒道,“李译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傅晓晓起身,“我知道,你若是不信,大可让人来查,看这粥中是否有毒。”
高秉烛一脸不耐地挥开百里弘毅的手,“我说过,我没有杀他,我一进来他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争论间,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条不紊的冲着这一个方向。
高秉烛顿感不妙,忙挟持了就近的傅晓晓,将刀抵在她脖颈间,威胁二人道,“速速给我准备一匹马!!”
武思月登时慌了神,忙叫人去准备,反观傅晓晓,表面稳得一批,内心慌如老狗。
待行至郊外,高秉烛才放了傅晓晓,看着一路上镇定自若的女子,高秉烛忍不住疑惑,“我现在可是全城通缉,你不怕我吗?”
傅晓晓轻笑一声,“怕?本宫有什么怕的?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本宫为何要怕?”
高秉烛正欲再问,远处的马蹄声不绝入耳,迫于形势,他只能策马离开。
待人一走,傅晓晓连忙换上一副害怕的神情,眼泪也是说来就来,毕竟到了她刷好感的时候了。
一见到远处那稳步走来的高大身影,傅晓晓忍不住快步上前抱住来人的腰,埋进那泛着檀香的胸膛,语气可怜又无助,“二郎,你怎么才来呀,我可都要被那人吓死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罢,又推开男子,上下检查了他身上各处,这才放心道,“幸而,二郎也无事。”接着又再次投入他怀中。
温香软玉入怀,百里弘毅一时有些愣怔,旁边还有武思月等人看着呢,无奈之下,他只能抬手圈住女子肩膀,轻声安慰,“无事了,现在安全了。”
回到百里府,傅晓晓知道百里弘毅还要去处理百里延的身后事,便也跟着他一起未曾休息。
灵堂前
百里弘毅屏退众人,只留下了傅晓晓。
傅晓晓等了半天,也不见跪在身边的男子说话,正想开口安慰他两句,百里弘毅却开口了,“你怎知阿爷是中了毒而不是遭人迫害?”
傅晓晓思量再三,还是回到,“是这样的,我见昨日那碗粥中有异,且公爹若是被人迫害,那胸口的血也应喷溅才是,可房中并无甚多血迹,由此推测公爹在被刺杀之前,定然早已遭人毒手。”
百里弘毅沉默片刻,转头望向傅晓晓,“那你可知,是何毒?”
“若想得知是何毒,烦请二郎帮我解开公爹的衣裳,让我探查一番,方能给你答案。”
百里弘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应允了,“好……”
傅晓晓看着百里延身上的红斑,正在思考间,堂内传来一个男声。
“看来你自己也不信你阿爷是死于我之手,如此,可算是还我一个清白了。”
继而转头笑问傅晓晓,“如何?看出是中何毒了吗?”
“若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沙池蛇毒。”
百里弘毅疑惑,“沙池蛇毒?”
“没错,沙池蛇毒,产自西域,高温烧灼呈蓝青色,毒性诡异,活人服之立死, 外表无异,内脏尽腐,死后一天皮肤析出红斑,是西域小国进贡我朝的贡品。”
听到这里,百里弘毅似是幡然醒悟,连忙走出大堂,唤申非拿出婚宴宾客名单。
转眼间,大堂内只剩傅晓晓和高秉烛二人。
“你昨夜说的话,到底是何意?”
傅晓晓转身笑吟吟地看着高秉烛,“可怜人,说的不就是你吗?我知你此番作为之后的苦衷,也知你曾想守卫神都的决心,只可惜命运捉弄,倒叫你落得此番境地,昨夜我是故意让你逃走的,真正忠勇之人不该沦为阶下囚,况且,日后你也许能帮到我家二郎,于我而言不是一桩坏事,如此,你可明白?”
高秉烛深深地看了傅晓晓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百里府。
“皓尘,你派人盯着驸马行踪,随时向我报告。”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