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师父告诉她,人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她小时候不能接受师父会死这件事,便哭得死去活来,谁哄都不听。后来师父跟她说,死亡就是地上的人一个个送,天上的人一个个接。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有一天她也会死,他就在天上接她一起过去。
第一次,棠舒欢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接近。
但是她没有看见师父来接她,只是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见到远方有一个人向她走来,形色匆匆,然后蹲下来跟她说话。
是谁?
“你还好吗?”
棠舒欢张张嘴,想回答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天都已经黑了。
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腿上的伤口也很好地包扎好。唯有刚才受了一掌的心口仍然有些闷痛。棠舒欢环顾四周,似乎是在一个农家,她没来过这里,实在陌生极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不归谷。确切地说,她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居然没死。
棠舒欢暗自思忖,自己真是福大命大。虽然青华山修炼的日子是苦,看来她的身体还是不错,看样子再折腾个几次应该还是承受得住。
“你醒了?”
想到这里,恰逢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掀开门帘,见她醒了,似乎很激动。
“水萧云!水萧云!她醒了!”
这是谁?她是在哪里?
她揉揉脑袋,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十分不解。
“是你们……救了我?”
男子对她的疑问充耳不闻,不停地招呼着门外的另一个人。只见从院子里屋顶上“噔”地跳下来一个少年,满脸怒容地冲了进来。
“你把我表妹带去哪里了?”
她一头雾水。
“你表妹是谁?”
棠舒欢后来知道了,这个少年叫水萧云。
他的表妹就是她那天救走的苏清尔苏姑娘。水萧云除了是苏清尔的表哥之外,还是那天在客栈外拦着她不让她出手的那个毛贼。
哦不,他不是毛贼,他现在正叉着腰气急败坏地指责她,为什么那天救走苏清尔,还把苏清尔弄丢了。
“弱风扶柳?不会武功?白痴!大白痴!你都不一定打得过她!如果不是那些武人来绑她回去,一两个人哪里捉得动她?”
“可是,你们的手段也太粗鲁了!”
那位大夫倒是笑得温和,耐心解释道:“你是不知道,这位苏小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明面答应了婚约,结果连夜跑路,还打伤了好几个丫鬟和小厮。”
“那又怎样,苏小姐不想回家成亲,就应该尊重她的想法。”
“可她想去岛山错!”
“去岛山错又怎么了……”棠舒欢刚说完,突然错愕道:“她真去了岛山错?我告诉过她不要去。”
水萧云的怒气似乎没有消减:“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来抓你……阿不救你,难道因为你美?”
“难道不是吗!”棠舒欢反唇相讥。
“中气十足,看来也没什么大碍了。用一,赶紧把这个人赶出去吧。”
那位大夫并没有把水萧云的话放在心里,一边捣药一边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好好,我开个药,这位小姐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她哪里还有家?
难道回璟王府去?
棠舒欢心中蔓延过一阵苦涩,但好歹放怨灵蛊的人已经被她杀了,安陵未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对大夫表达了感谢,并询问了他的名字。
“水萧云啊。”少年大大咧咧地回答她。
棠舒欢翻了个白眼:“我没有问你。”
正在埋头捣药的郎中见状,笑眯眯地看向她,自我介绍道:“张用一。”
棠舒欢道:“谢过张神医,可惜我现在身无分文,等我回去取了银两,定来奉还。”
她刚想抬步要走,水萧云即刻伸手用一柄长笛拦住了她:“别啊,你以为你真能走?”
棠舒欢一阵咳嗽,皱了皱眉。
水萧云又问道:“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杀苑横山的人?我刚刚看你们一见面就打了起来。”
苑横山是一个擅长养蛊的小门小派,向来以阴毒著称。怨灵蛊是她们放的,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棠舒欢不知道对方是苑横山的人,只好反问他:“你跟踪我?你怎么知道她是苑横山的人?”
水萧云倒是漫不经心:“巧了,我也要杀。”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
“关你屁事啊。”
“当然关我的事,我现在还找不到我表妹,你既然把她放走了,你必须要给我找回来。”水萧云朝她步步逼近,声色俱厉道:“岛山错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表妹虽然会武功,但是毕竟是个年轻女子,要是去了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说我舅舅,我肯定就先把你杀了。”
一旁的张用一扶了扶额,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窜到二人中间,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二位大侠,你们放过鄙人吧,请不要在医馆打打杀杀。”
棠舒欢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几百遍不要多管闲事,结果还是给自己找了一身麻烦。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去看看安陵未乱的安危,她只好答应:“等我办完了我的事,我亲自去把苏小姐请回来。”
水萧云还没有想放她走的意思,被张用一一顿劝说,这才松了口。
“你不要想着逃跑!这段时间我都会盯着你。等你伤好了,我押也要押你去岛山错找人。”水萧云又补充道:“苑横山的人在你身上下了毒,三日为限,你要定时来找用一开药,不然你必死无疑。”
他指了指棠舒欢的心口,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这个人——
棠舒欢看向水萧云,只觉得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肯定会把苏小姐好好地送回你身边!”
“如果你做不到呢!”
“如果做不到,你就尽管来杀我好了。”棠舒欢轻蔑道:“对你来说,很简单对吧。”
她看向他手上那柄长笛,想必这就是他的武器了……
棠舒欢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的,怎么一下山就欠了好多人命,既欠安陵未乱一条命,又欠水萧云一条命。谁说她的命不值钱,这不是能抵两边债?
水萧云这才将长笛放下。
“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