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定坤剑淬了蓝色焰光的剑尖朝上而去,带着寒冽肃杀之气的剑锋,冰冷无比,毫不留情。
就在璇玑出剑的那一刻,禹司凤飞身挡在大宫主身前,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禹司凤甚至来不及抵挡,可剑尖却在抵达他胸口时停滞住了,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一般。
禹司凤觉得胸前的玉石愈发滚烫,似是受到感召飞出,浮于胸前,发出阵阵震颤,像是心跳声般。
拉扯、撕裂……星落觉得胸腔内的心跳声逐渐与玉石的震颤保持在同一个频率,她的灵魂好像被劈成了无数份从高空中坠落,巨大的失重感裹挟着她。
所有人怔然地看着,都不知道自玉石和星落身上散发出的微弱荧光到底是什么,只有昊辰看明白了。
怔然的片刻,玉石突然像是终于不堪重负般,破开了一道裂痕,又从裂痕中迸出一道极刺眼的光,将禹司凤完全包裹住。禹司凤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变得无比轻盈,眼前逐渐模糊。
短暂的白光让众人不能直视,禹司凤在光芒包裹中隐隐约约听见声响,很轻很轻,是星落轻到几不可闻的呼唤。
星落“司凤……”
顷刻间,连同禹司凤在内的所有离泽宫弟子在光芒的包围中消散在原地,唯余风还在吹拂。
星落猛地呕出一口血,眼前变得模糊起来,身后人们的呼喊声也变得模糊,她突然觉得好累,累到没有一丝力气了,连呼吸也变得艰难,直直向前倒去。
褚璇玑“星落!”
昊辰“星儿!!”
璇玑脸色苍白,怔在当场,脑中一片紊乱。
星落跌落在璇玑怀里,浑身半点力气也没有,她脸色苍白,眸中破碎涣散,良久,才轻道。
星落“对不起,璇玑,一直没告诉你实话,你一定很气我吧?”
星落的身体已经僵直,冷得像是一块寒冰,唇角鲜血汩汩流出, 璇玑颤着手拭去她唇边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一口一口的鲜血外涌,顺着唇角,一直蔓延至脖颈,染红了素色绣花的领口。
璇玑忽而就慌了。
褚璇玑“没有……我只是很吃惊……”
星落“璇玑……我并不是想阻拦你报仇,只是司凤,他是无辜的,我不想他死……”
褚璇玑“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怪你……”
璇玑喃喃说着,大串大串的泪水顺着她莹白的脸庞滑落,一直流到脖子上。无论如何她都愿意相信星落,这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也是为她寻回六识的挚友,无论是多次以身犯险唤回她理智也好,在万劫八荒镜的景象中愿意为她剜心也好,无论哪一个,都是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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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凤“呃唔……”
禹司凤被重重摔在地上,每一口呼吸都似在凌迟,那颗玉石也随之砸落在他身旁。甫一睁眼,周遭已换了景色,似乎是距离点睛谷千百里远的一座山谷里,青山环绕,绿水长流,如同桃源仙境。
禹司凤呆呆地看着那颗已破裂的玉石,忽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有一把利刃,在他的胸口处来回地搅动,捣碎他整颗心。唇瓣开了又合,无声地吞咽几下,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禹司凤“星落……”
可无人能回答他,只有玉石其上仅剩的银色光点萦绕在半空之中。空旷的山谷中万籁俱寂,那抹白色的身影终于伤重力竭,倒了下去。
星落拖着残躯回了少阳,跪在少阳正堂上不过片刻,便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窗外燕雀啾啾,屋里泄了一地晴光,在看着顶上的床帏呆愣了半晌后,才慢慢有了真实感。
她回来了,回到了旭阳峰。
门声吱呀,昊辰端了药汤进来。
星落“师……兄。”
星落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仿佛过了浆的布,声音干涩嘶哑得不行。
她单手撑着床板,想要直起身来,可谁料手还未完全用力,就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她如今的状况,比她想象的还要更羸弱,更破碎。
昊辰“你伤势很重,不要乱动。”
昊辰微微蹙起眉头,轻轻将她倚靠于塌上,青色的袖袍垂下,小心地喂她喝了药。
她喝得很慢,吞咽有些困难,稍一急了便会咳起来,见她难受,昊辰更是心疼。
昊辰“禹司凤哪里有这么好,值得你不顾性命!”
他长叹了口气,眼神略略放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话,话音极具分量。
那颗助禹司凤离开的玉石中藏着的分明是——
星落“师兄……我不后悔。”
执拗的一句话令他哑然,月白色的发带悠悠从他肩上滑落。
若是只是作为昊辰,他大可将她当作叛徒逐出师门,放任她与禹司凤在一起,可是在星落面前,他便不仅是昊辰了——他做这么多,无非是希望她能够平安回到天界,回到自己身边,他不指望她能明白他的想法,因为他现在也很难静下心来。
十几年前的事情,忽然在他脑海里涌现出来,彼时他立于旭阳峰上,身后的瀑布轰鸣,他看见小星落缓缓向他走来,仿佛时光倒退,岁月重回千年之前,直到那一刻,直到再次撞上那双眸子,再次听到她唤他的声音,他才忽然觉得,这真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