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无心

鹿台山的蛊雕已除，众人也陆续回到了少阳，正式准备簪花大会的开始。

而璇玑也用鲛珠成功骗过了褚磊与众长老，意味着不用再被关进明霞洞，想到这，璇玑走路的时候也不由得兴奋得蹦蹦跳跳起来。

可下一秒，蹦跳的步伐便止在了原地。

褚璇玑“昊辰师兄。”

昊辰“鲛人泪珠好用吗？”

果不其然，昊辰看着璇玑一脸慌张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

昊辰“别担心，只有我知道。”

昊辰“璇玑，你方才跟掌门师叔说想要好好练功，是认真的吗？”

璇玑坚定地点了点头。

褚璇玑“嗯，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要练功，但是在鹿台山我才知道，只有学好了本事，才能保护我在乎的人。”

昊辰“那若有机缘让你习得上乘功法，成为一个厉害的修仙者，你可愿意？”

褚璇玑“昊辰师兄你是在取笑我吗？我连参加簪花大会的资格都没有。”

随即璇玑瘪了瘪嘴，颇有些委屈巴巴的意味。

昊辰“非也，不过此事不急，等簪花大会后，我们再谈。”

褚璇玑“好，那我先走了，昊辰师兄。”

昊辰看着逐渐离去的璇玑，回头望了一下身后。

昊辰“星儿，出来吧。”

星落陡然一震，果然瞒不过昊辰师兄，她只不过是这里在看书，然后等璇玑，并非有心偷听的。

星落“师兄，你是不是想让璇玑跟着去旭阳峰修习？”

昊辰“嗯，璇玑生来便无六识，是修炼大道无情决的好苗子。”

星落“那若是璇玑寻回六识呢？”

昊辰抬眼看向星落，目光冷冽。

昊辰“寻回六识？璇玑生来便无情无心，为何一定要她寻回六识？”

星落秀眉微微蹙起，怔怔看着眼前的昊辰，他所说的话似乎从未把璇玑当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和那些不喜欢璇玑的人一样，那么冷漠。

星落“师兄，璇玑并非无心无情，她也会高兴、会难过的。”

星落“师兄觉得璇玑是无心无情，可鲛珠尚且能使璇玑落泪，我却不能，那我又算不算师兄所说的无心无情之人。”

昊辰心头一滞。

他差些忘记了，她的心不在她的身体里，胸腔里只有一颗琉璃心作为替代，不似璇玑那般六识不全已是很好的局面。

心中一直严防死守的堤坝好像突然被人捣了个大洞，久违的窒息感瞬间包围了他，眼前闪过各色杂乱的光，最终定格在眼前这个白衣衫裙的少女身上。

她的话像一击重锤，毫无防备地砸在他的心上，几乎要将胸口剜出一个血洞。

眼前一晃，似乎又看到当年的场景——

落仙台上，似乎一切都与风交缠着，她的裙角被风掀起，猎猎作响。

她那黯淡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说出同样令人痛心的话。

随后将自己的一颗神心剜给战神，让她可以于人间感受世事美好，以化其戾气，最后便以身殉道，渡化煞气。

而她最终留给自己的只有一缕元神，被他养在心脉之中。

虽为其重塑了神身，可没有心，终究只是一副躯壳，但她的心早已融入战神的元神之中度过了千年，他只好取琉璃盏碎片做她的心。

有心，却无心。

这样的她，怎么能流出泪来呢？

星落不知昊辰心中的思绪翻涌，只觉得他看向她的眼中所含的情愫又深又沉，压得她有些不自在，匆匆找了个借口便与昊辰告辞。

心中纷扰繁杂，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秘境之处，或许秘境仙气浓郁，让她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来人是禹司凤。

他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烦心事，星落心下疑惑，朝他走去。

星落“司凤，怎么了吗？”

禹司凤“面具。”

这么一说，星落便想起来了，上次在秘境之内，是她摘了禹司凤的面具，才让他遭到了鞭打之刑。

星落“那我帮你去拿。”

禹司凤瞳孔微睁，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他知道星落是旭阳峰弟子，以守护秘境为己任，现下却说要帮他去拿面具。

禹司凤“这可是秘境，若是掌门怪罪……我怎能拖你下水？”

星落“这怎么算拖累？本就是我摘了你的面具，我应当负起责任。”

说罢，星落指尖微动，湖中便渐渐泛起波澜开出一个洞。

星落“走吧。”

想着秘境不能打开太久，星落拉着他的手纵身一跃，落入秘境之中。

刚落到实地，禹司凤便动身去找他的面具，星落则警惕着秘境中的那只烛龙。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龙吟，烛龙从阴影处窜了出来，落在他们身前。

禹司凤“我的面具！”

顺着禹司凤的视线望去，便见烛龙脚下踩着半张面具，只怕面具已经被踩碎了，星落定了定神，飞身引开烛龙，禹司凤会意，上前去取，然而烛龙似乎不想他们如愿，忽然折返，禹司凤只能堪堪取回半块面具。

禹司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吧。”

星落点点头，捻决打开秘境，又一把拉住他的手飞身上去。

星落“怎么样，面具拿到了吗？”

禹司凤看着手中的半块面具。

禹司凤“情况紧急，只来得及拿回半块。”

星落“啊？那我们再回去拿吧。”

他一把抓住就要往回走的姑娘，无奈一笑。

禹司凤“离泽宫的面具是修不得，既然已经坏了，就算了。”

看她仍是一脸担忧，紧接着说道。

禹司凤“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今日这般帮我已经让我很感激了，你不必忧心。”

见他都这般说，星落也不好再纠结什么，于是回以一笑，准备与他一起回去。

然而还未等他们走出几步，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出现在跟前，虽然看不到他的样貌，可星落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怒气。

禹司凤连忙跪下行礼。

禹司凤“师父。”

星落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离泽宫的宫主，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个人，感觉可比那个副宫主好太多了，果然能教出司凤这样的弟子，师父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不过他的怒气也是真的，星落着实怕他会处罚禹司凤。

宫主“司凤，你莫不是留恋凡尘俗世，连宫规十三戒都忘了吧？”

禹司凤跪在地上，生生挨了离泽宫宫主的一巴掌，身形不稳向一边倒去，摔坐在地，随后又紧张起身，重新跪好。

虽然星落知道宫主不会伤害他，但这一巴掌却是让她心头一颤，那力道得有多疼啊。

她上前一步，挡在禹司凤身前，行以一礼后开口。

星落“宫主，原谅晚辈无理，宫主不问清缘由便这般处置弟子，恐有不妥吧？”

星落“禹司凤的面具丢失，也有我的责任，请宫主明察。”

说罢她再次行礼，谦逊有礼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宫主“这是离泽宫之事，岂容你置喙！”

星落“宫主，我并无置喙离泽宫之意，只是司凤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看着不是他的过错而接受惩罚。”

宫主轻轻笑了出声，目光略过她凝在禹司凤身上。

宫主“司凤啊，这丫头如此为你出头，看来出门几日，结交新朋友了？”

短短一句话听得她有些心惊，方才一冲动她便冲出来了，竟忘了离泽宫弟子是不允许跟其他人过于亲近的，只怕刚才的话语更是激怒了宫主，给禹司凤带来了麻烦。

正当她懊悔之际，禹司凤轻声开了口。

禹司凤“是，弟子生平从未知晓朋友为何物，如今才明白，什么叫做深情厚谊。”

说着，他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宫主，而听到这句话的宫主却暴跳如雷。

宫主“什么？深情厚谊？”

星落注意到宫主的手微微颤抖着，生怕他又一掌打在禹司凤身上，于是横跨一步，彻底将他们隔开。

此时昊辰匆匆而来，见此剑拔弩张的气氛，又见星落紧紧护在禹司凤身前，突然眼神暗了暗，还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昊辰“宫主，诸位掌门正在等您一同协商鹿台山众妖作乱之事，烦请您不要耽搁，请。”

昊辰此话一出，将这个气氛打破，宫主也收起怒火，最后看了一眼禹司凤，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昊辰也在离开之时，回头看向星落，却见她满心都扑在禹司凤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藏在衣袖中的手握成拳。

星落见众人散去，急忙将禹司凤搀扶起来，只见他被打过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禁蹙起眉头。

星落“他不是你师父吗？下手怎么这么重？”

禹司凤“你……为何挡在我身前？”

星落“我不是早便说了，面具丢失有我一责啊。”

禹司凤微微一愣，幽黑的眸子中映出一个朝他笑着的身影，似是不敢再看，他突然别过头去。

禹司凤“时辰想必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星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