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安殿,入夜时分,南廷爻站在殿门口,看府上下人一盏盏将灯火点亮。
由近及远,灯光次第亮了起来,高低错落,在渐深的夜色中,透露出一些温暖,将这威严的大殿,平白地染上了一些人间烟火气。
身后脚步声传来,
阿榛公子,陈候到了。
南廷爻阿榛,你看这山上的灯火,你能分清哪些是灯光,哪些是百姓家的烟火吗?
阿榛公子,南诏能有今天的局面,全是仰仗大将军和虎幕
南廷爻沉默了片刻,
南廷爻叫建安进来吧,我在殿里等他。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铁甲,腰佩长刀的青年男子疾步走到了殿前。
此人却不急于进殿,而是在殿门外解下了长刀,递给了守在门口的阿榛。
阿榛接过刀,低头垂目,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待此人进门之后,轻轻地掩上了殿门。
陈建安躬身行礼。
陈建安公子。
南廷爻背对着他,似乎正在打量大殿中摆着的那架白虎屏风。
南廷爻如何?
陈建安城中现在一切平安,请公子放心。
南廷爻查到贼人踪迹了吗?
陈建安从禄曹长交代下来以后,城中就加强了巡查,城门及各处关防也都加派了人手,目前没有找到贼人的踪迹。
南廷爻霍地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
南廷爻他是他,你是你,他查的东西,是给外面人看的,你要查的,才是事关虎幕安危的,懂吗?
陈建安是,卑职明白,
南廷爻看着他,目光在他腰间系刀的丝绦上停留片刻,轻轻吁了一口气,
南廷爻建安,咱们年龄差不多,但是这些年,你经历得比我多,吃的苦比我多,功劳也大,
陈建安公子过奖,卑职愧不敢当,卑职不过恪尽职守,做了分内的事而已。
南廷爻向着陈建安走近两步,
南廷爻虎幕是南诏半个主子,看起来又神气又威风,可是这半个主子的日子也不好过,朝廷对咱们不放心,被咱们收服的几个部落心怀不满,总想卷土重来,自立为王,淳王府那边就更不用说,想着置咱们于死地的人不在少数。咱们现在所能仰仗的,不过是在这块土地上的百年经营而已,这算地利,可是只有地利成不了事,咱们还需要天时和人和。可是这天时与人和,难啊。
陈建安很少听见这位二公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往常,他都是言简意赅地直接布置任务,今天突然听见这一番长篇大论,他竟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南廷爻站在陈建安身旁,很近,陈建安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他早就知道二公子的脾气,当他和你特别近,特别和蔼的时候,后面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是现在,这位二公子就站在他身侧半尺,说话的时候,气息就拂在他的耳边,他紧张地几近战栗。
南廷爻建安,我想听你说句实话,最近城中的形势,你怎么看?
陈建安心头一紧,这半个月来,他最怕的就是南二公子问他对形势的看法,
城中的形势应该怎么看?二公子可能心里比谁都有数。可是当他把这个问题抛给自己时,该怎么回答呢?
说不知道,肯定不行,他是将军府的府兵统领,要说在将军府的驻地频频出现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恶性事件,他连个看法都没有,那他就是自己不想要他的这颗脑袋了。
说自己知道?知道形势,却连个嫌疑犯都没有抓到,他的脑袋还是保不住。
思来想去,陈建安觉得只能承认自己是个草包。
陈建安是卑职无能,无法保护城中百姓的安全,还请公子降罪,卑职愿意辞去一切职务。
陈建安说完这句话,深深低下头,不敢再看南廷爻,他只觉得自己满嘴发苦,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他不做官就能解决的问题,可是这时,他听见了南廷爻的一声嗤笑。
这轻轻又短促地一声嗤笑,让陈建安的心凉成了冰。这种时候,他竟然能听到二公子的笑声,看来今天确实是凶多吉少了。
紧接着,发生了一件更惊悚的事情,他感觉到,一只手,有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还很有节奏地拍了怕他,他屏住了呼吸,感觉下一秒,他的人头就要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