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胡地总是那么美,这里一年四季很少会有雨降下,几乎每个夜晚都是漫天星光,仿佛触手可及。开阔的戈壁上轻轻吹起一阵风,篝火的火光随着风跳动,将夜晚漆黑的大地撕裂一道光的口子。
小小的帐篷里挤着一家三口和瓦力斯,艾尔克用自己的身体将妻女隔在帐篷另一边。
瓦力斯感觉手背有丝丝凉意,还有些许柔软的触感,他睁开眼,身边是小姑娘阿依慕在自己手背涂抹着什么。
怕惊到小姑娘,他不动生声色地眯起双眼。帐篷里很黑,他睡在最右边,只有帐篷中间的门帘透进微微的火光。
此时阿依慕正借着帐篷缝隙透进的火光给瓦力斯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生怕惊醒瓦力斯,他总是这样默默消化着受到的伤害。清理好伤口后抹上一层草药的汁水,为了干的快点,她轻轻地吹了吹伤口。
手背凉凉的触感,让瓦力斯有些别扭,他握紧另一只手,连呼吸声都放轻,尽量保持不动,生怕被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醒了。好不容易挨到阿依慕用帕子包扎好手掌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被窝,他才松开一口气,闭上眼用大拇指轻轻抚摸着包扎好的帕子。
奇怪的是,早上醒来后,原本缠绕在手掌的帕子不见了。
转眼一看,喂沙鼠干给猫儿吃的阿依慕揉着眼打哈欠,心中已经明了。小姑娘怕醒来的自己发现手背包扎过会拒绝她的好意,于是在自己醒来以前将帕子拆下来。
之后的几天夜里,阿依慕都会偷偷爬起来上药包扎,再在早上瓦力斯还没“睡醒”时悄悄解下帕子。等手背的几道深深的伤口结痂掉落时,阿依慕的眼下也浮起一片青灰色。
“阿依慕,你最近怎么眼下发青?”一天中午休息时,李氏看着阿依慕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终于忍不住发问。
“没……没什么啦阿娘,就是最近阿塔睡觉打呼的声音太大,我有点睡不着。”说着对着靠着骆驼闭眼休息的艾尔克愧疚地耸耸肩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了阿塔,阿卡为了帮我抓艾米拉手伤的很厉害,这次算我欠你的。阿依慕愧疚地想。还好阿卡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一边靠着另一头骆驼休息的瓦力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心里有点热热刺刺的。
他知道,艾尔克一家都是好人。父亲热情豪爽,母亲热心温柔,女儿纯真善良。
他四处流亡,早已无处可去,又无法回到中原。或许此生就做个自在的牧民,又有何不可呢?朝代更迭早已成事实,恩恩怨怨随着受害者的消亡似乎都失去意义。那些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仇恨总是让人失去理智,身心的折磨没有一刻停止过。
可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一人根本就无力改变什么。
旧人皆逝,尘埃落定,他已死过一遍,也许他该试着放下,开始新的生活。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他有努力试过……结果却是身边的人一个个为此丧生。
他很羡慕阿依慕,羡慕他们自由的生活,他也想像他们一样,甚至想加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