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贺朝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教师的时候,所有人都以崇拜的眼神看着。
在窗边听见贺朝与老徐对话的人,都窃窃私语。
“牛逼呀,转校生…”
“……”
“诶,贺朝,你真是牛掰呀!不过你不是刚来吗?是怎么认识高三学长的?”前面的周敬问道。
顾飞也戏趣的看着贺朝,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贺朝神秘的看着他们,道:“昨天晚上遇见的。”
顾飞眸光波动,昨天晚上……
似乎是下面过于聒噪,上面的英语老师受不了了,看着后面“嚣张”的贺朝,喊不上来名字,指着后面的顾飞,“你!”鲁老师突然用教鞭往教室后边儿一指,“站起来。”
这个“你”和这一指,范围挺宽泛的,大家的脑袋再次击鼓传花,贺朝感受到一片目光……
“顾飞!”鲁老师又吼了一声。
“……哎,”顾飞正低着头,他这一吼,直接一哆嗦,他抬头看了一眼鲁老师,冲贺朝这边偏了偏头,“叫你。”
“嗯?”贺朝愣了,然后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就是你!顾飞的同桌!”鲁老师教鞭又指了过来,教鞭下的几颗脑袋都迅速走开了。
贺朝站起来后,鲁老师教鞭一指,“你,回答一下,遇到这个问题该怎么办?。”
在一片的沉默下,贺朝:“放弃,下一题。”
班里寂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雷霆般”笑声,贺朝镇定自若,“遇到不会的题,不要浪费时间。”就连上面的鲁老师也不由得笑了,“行了,好好听课,坐下吧!”
就这样,下午顾飞没在来上课,贺朝在上完,不准确是睡完下午的数学课后也打算回去了。
不过他被老徐叫住了,老徐走到他前面,看了他两眼:“贺朝啊,来一下。”
贺朝走到老徐面前,一块儿站走廊上:“什么事儿徐总?”
“顾飞今天下午怎么没有来上课?”老徐问。
“我不知道,上午过完他就走。”贺朝有点儿无语。
“你不知道?”老徐看着他,脸上写着“不太相信”四个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跟我说?”
“徐总,我真不知道。”贺朝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哦,这样啊,”老徐叹了口气,“我看你穿着他的衣服,以为你们昨天在一块儿,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呢。”
“……哦。”贺朝应了一声,才想起来,他好穿着顾飞衣服呢,他咋觉得周敬和王旭两人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呢。
“贺朝啊,”老徐看着他,“你跟顾飞接触这两天,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顾飞啊……”贺朝不由得想到在桥上逆着光认真照相的顾飞,回答道,“人挺好的。”
“顾飞呢,挺聪明的,跟其他那些后进生不一样,”老徐执着地说着自己的,“如果能把他思想工作做通,他的成绩能上得去。”
“我?”贺朝指了指自己,真想问一句您是不是没睡醒,让一个倒一教倒一认真的吗?
“不不,是我,”老徐笑着指了指自己,“思想工作当然是班主任来做。”
贺朝没说话,他能看得出老徐这人挺好,但就以他现在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这个工作的难度有点儿大,连周敬那样的估计都不买他的账,更何况顾飞。
“我是想,你性格很好,跟别人也合得来,刚来也认识了不少人,”老徐说,“能不能他跟结个对子?”
结对子?
“也不是结对子吧,”老徐解释着,“就是你平时多帮助他,他心里……”
贺朝看着他,不由得想到那位大叔说的话,他杀了他亲爹,一时有些发愣。
老徐的表情很诚恳,语气里带着商量,这让贺朝多少有点不自在。
贺朝最后答应老徐,只是会不会帮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就像他爸说的一样“你要有本事就一直在下面躺着”,他也没办法干涉顾飞的事,只是……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去,北风也刮得越来越急,风能透过帽子,透过耳包,透过口罩,在脸上一下下划着。
他转身顺着两排墓碑之间的小路走出去,拿了个扫把进来把地上的烟头扫了,然后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着。
这是他今天在这里第一次看照片。
昏暗的光线里,照片上的人显得格外的陌生,但却依然带着一丝让他惊恐的气息。
“我走了。”他说。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人在他身后。
回过头却只看到一片无声地静默着的墓碑。
再往前走,脚步有些沉,顾飞吸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
把扫把放下的瞬间,他耳边响起了巨大的水声。
他的呼吸都停顿了下来,感觉身边猛地暗了下去。
不是流水声,也不是普通划水的声音,这是……有人在水里拼命挣扎时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痛苦的,巨大的声音。
水花翻起,一个个浪花溅起,又一个个地被拍碎,水花里有双眼睛死死瞪着他。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是不是皮痒了!”
顾飞在一阵恐惧中对着旁边的垃圾桶狠狠踢了脚,垃圾桶翻倒在地上的声响把他拉回了现实里。
他拉了拉衣领,低头快步顺着空无一人的路往墓地大门方向走过去。
这不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但这是老爸死的那天,他整整一夜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恶梦里反复响起的一句话。
老爸死之前没有来得及说话,也说不出话,只有拼命的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一句话,也没想到这句话会在接下来的好几年里一直跟着他,成为他无法面对的恐惧。
站在湖边全身湿透的感觉始终都那么真实,真实得每次他都不得不伸手抓住衣服,反复确定衣服是干的。
墓地这边其实挺繁华,从大门的那条路出来就是大街,顾飞几乎是小跑着进了一家超市。
四周铺满灯光之后他才开始感觉到了暖意,身体的僵硬慢慢消退了。
他买了两包烟和一瓶水,又买了一份关东煮,坐在休息区吃完了才回到了街上。
在路边避风的地方点着烟,刚抽了一口就掐掉了,想吐。
嗓子眼儿里这会儿全是含着沙子的感觉。
坐上公交车之后把一瓶水全灌了下去,总算缓过来一点儿,他打开了手机。
一堆未接,主要是老徐的,别人都没什么重要的事儿,知道他关机就不会再打,唯有老徐,跟个忠诚的执着的追求者似的没完没了。
翻着消息,他看着贺朝亮着的头像,他又想起了昨天给贺朝P的图,靠在车窗上莫名其妙地笑了半天。从墓地回家的公交车路线很长,要绕小半个城了,顾飞靠着车窗晃着,没晃两站就睡着了。
睁眼的时候还差一站到家,但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蒋丞没有发消息过来,估计是还没到。
还有一条消息是顾淼的,就三个字。
-我吃了。
楼下邻居弄了个小饭桌,有时候他回家晚没做饭,顾淼就会自己去邻居家吃,月底顾飞再跟邻居结一次账。
不过偶尔老妈心血来潮了也会做一两次饭,老妈做菜很好吃,他和顾淼都爱吃,只是吃一次很困难。
-在楼下吃的吗?
-嗯
顾飞把手机放回兜里,走到车门边等着下车,这小丫头越来越酷了,连打字都惜字如金。
八点多对于冬天的旧城区来说已经挺晚了,对于他们旧中之旧的几条街来说基本算深夜,店铺都这个时间关门,也没什么人再出门儿,除了打牌的。
顾飞往自己家的店走过去的时候,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个人,他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到那人正在人行道上来回蹦着,跟跳舞似的。
贺朝?】】】】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看清了的确是正缩着脖子双手揣兜从门口的台阶跳上去又蹦下来的贺朝。
“我操!”没等他出声,贺朝一偏头看到了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威胁,嗓子压得很低,“你他妈怎么不明天才来!”
后面这句说出来之后,顾飞确定他是冻的,声音带着颤,还有牙磕在一块儿的声音。
“不好意思,”顾飞一边掏钥匙一边说,“公交车,开得慢。”
“不是,”贺朝指了指他家店关着的门,“你家这生意做得很随心啊。”
“嗯?”顾飞看了他一眼。
“人隔壁大夫刚才走的时候说下午就没开门。”贺朝说。
“是么,”顾飞把门打开了,屋里的暖气扑了出来,“今天是我妈在这儿,下午……大概有事儿走了。”
“让让,让让……”贺朝跟在他后头,把他推开之后进了店里,原地蹦了好一会儿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靠,冻死我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顾飞拿了个电热烤火器放他旁边打开了。
“下午一下课就来了,中途去吃了个饭,七点五十又来了。”贺朝把装着衣服的袋子往收银台上一扔。
“你来干嘛?有事吗?”顾飞愣了愣。
贺朝暖着手,“哦,老徐见你没去上课让我来看看。”
顾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你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还有老徐让你来你就来,你咋那么实诚呢?”
“我说了你就能到了么?”贺朝说,“再说我也挺担心你的。老徐说,让我们拜个把子我觉得不错,来,叫声哥听听。”
“滚,”顾飞拿了个杯子,往里放了一片柠檬,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你怎么知道你就比我大呢?”
“我肯定比你大,”贺朝拿过杯子喝了口水,看着烤火器,顾飞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贺朝说话,本来以为他不想说,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因为我初中复读了。”
顾飞看着贺朝的神情没再问:“你衣服我明天早上带给你吧,我拿回去洗了。”
“啊?”贺朝抬头看着他,“不好洗吧,还有血。”
“还行,洗掉了反正。”顾飞说。
“谢谢。”贺朝说,“你的毛衣还在我身上,等洗了之后还你。”
“不客气,”顾飞在收银台后面坐下,腿搭到台面上,“主要是不洗太恶心,你又不拿走。”
说完之后俩人都没再说话,拜把子的是也就这样翻篇了。
顾飞很舒服地半躺在收银台后边儿玩手机,贺朝看着顾飞,知道这个时间这一片的店除了牌室差不多都要关门了,顾飞估计是在等他走了好关门。
于是“我走了,明天见。”
贺朝看着顾飞发现他没反应,玩什么玩得这么投入?贺朝站了起来,趴到收银台上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
游戏爱消除!
他看了看这一关,挺难的,就还剩三步,但是要是每一步都不白走,这关就能过,估计顾飞是在计算,“怪不得顾飞这么入神。”
他趴着跟着也算了一下,很快就找到该先动哪个,一时忘记了自己学渣的人设,但本着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原则,他沉默地等着。
顾飞一直没动。
贺朝在收银台上趴了快有五分钟,他还是没动,要是算上之前的时间,他愣这儿就算这三步得算了有半小时了……
他实在忍不住了,伸了根手指头过去想给顾飞指点一条明道:“你看不到这里吗?”
指尖刚过顾飞眼角,还没碰到屏幕,顾飞突然猛一抬头,接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顺着就往后一掰。
贺朝反应极快,直接用巧劲挣开了顾飞的手,开玩笑,这么一弄,不疼死才怪。
顾飞松了手。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贺朝甩着手,有点庆幸,还好自己是用左手指的,要换了右手,伤口都得让他给撕开。
顾飞站了起来,贺朝注意盯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他想干嘛。
“我……”顾飞把手机扔到一边,拿杯子倒了半杯水喝了,“我刚睡着了。”
“什么?”贺朝愣了。
“不好意思,”顾飞看了看他的手,“没伤着吧?”
“你睁眼睡觉?”贺朝问。
“那就是走神了,我没听到你说话,”顾飞重新坐下,拿过手机看了看,“你刚是想说走哪步吗?”
“嗯。”贺朝看着他。
“哪步?”顾飞问。
“自己悟去吧。”贺朝说。
顾飞低头看了看,然后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接着就皱着眉“啊”了一声。
“死了?”贺朝看着他。
“嗯。”顾飞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贺朝咬下了后半句没说。
“弱智?”顾飞帮他接了下去,“我玩的不就是个弱智游戏么。”
如果沈捷在这里绝对接一句,“哥,你有脸去说别人吗?你的换装游戏不也……”可惜沈捷不在。
“不是,”贺朝来到顾飞身后,用手操作,还边动边说,“出了炸弹正好还有同色,你再用一步就能把下面那个……”
顾飞点了点头:“哦。”
然后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
“过了,”顾飞舒出一口气,转脸看着他,“谢谢。”
“不客气。”贺朝有些无语,回了句。
顾飞把手机扔到收银台上,伸了个懒腰:“今天有作业吗?”
贺•学渣本渣•朝说,“不知道,我没上完课,再说你觉得学渣会写作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