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衣惊此月，乡梦起秋砧。
况值盂兰节，谁无寸草心。
金钱资佛曾，香钵趁禅林。
复想家堂荐，遥遥泪满襟。
又是一年盂兰盛节，凡人将心愿写在莲花灯上，祈求神明保佑他们惦念之人，牡丹坐在莲池旁静静观看。
不觉间，东华悄然走近，提到天地之间将有浩劫，离去时不甚遗落红叶。而那红叶上的题词分明是宫怨诗，如何让牡丹不多思多想。
自那次在帝君府装睡被东华偷吻之后，牡丹一直想找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她再勇敢，也只是未经过情爱的少女，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心事被戳破，她也借此机会把满腹情意尽数倾吐。可意料之外，东华竟然拒绝了她。而他拒绝的理由是天规不许谈情，从未说过一句不喜欢。
牡丹以为东华只是太恪守天规，只要自己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够打动他。她不相信东华心里没有她，纵使他每一次都拒绝的那么坚决，她也不信。
几番思索，她决定故技重施，寻机再次在帝君府装睡，等东华偷吻之际，她就突然睁开双眼，看他还如何不认账。
之后她确实找到了机会，可这次东华只是把她抱回了房间，盖好被子就退了出去，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这让牡丹很是失落，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而此时，她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当时她在天柱山听到太上老君和东华的谈话，他们说的是
“她回来了……”
“她对我的心意已不复从前……”
那也就是说，这个人还活着，就在天庭，也叫牡丹！
纵观整个天庭的女仙，名唤牡丹的只有她一人。那是不是说，东华心底的那个人就是她，之前都是她想错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东华那么严谨的人怎会认错昔日恋人，若那个人真是她，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可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她必须要听东华亲口承认。想到此处，牡丹一刻也等不了，不管不顾的向帝君府跑去，完全没意识到此刻已是深夜。
这些时日，帝君府上下都知道自家上仙与牡丹仙子关系很不一般，纵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有想法。于是牡丹进如帝君府无一人阻拦。她一路跑着进入内院，直接推开了东华卧房的门……
房内的东华忙碌了一天，刚沐浴完，身着柔软单薄的白色寝衣躺在床上，思索着将要来临的天地浩劫和他心底最爱的女人。他已决定投胎转世、聚齐八仙，可他的牡丹该怎么办？
前些时日他不小心遗落了红叶，恰好被牡丹捡到。自此后，牡丹多番向他表明心意，而他却丝毫都不敢回应。他的顾虑较之前更甚，熟睡中的牡丹他都不敢再吻，那薄弱的意志已经不起任何考验。
每次与牡丹相处，他几乎都处于失控的边缘，那熟悉的体香让他疯狂着迷。他多想抱抱她、亲吻她，亦或是得到更多……
东华正想的入神，门突然被推开，东华警觉的坐起身，睡意全无。待看清来人是牡丹时，内心的警觉瞬间被惊奇和柔情占据，即刻翻身下床。
“牡丹仙子，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东华有些尴尬，因为他并没有盖被子，这寝衣又着实有些……
“我……”
话到嘴边，牡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东华精壮的胸膛在单薄的寝衣下若隐若现，看的她有些心猿意马。
“嗯？”
东华很想尽快结束这次谈话，如此情形，是对他意志力莫大的考验。
“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我就是你昔日的恋人，是不是？”
牡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东华，等着他的回应。
而听到这句话的东华，表情瞬间凝固，耳边仿佛响起了万钧雷霆，脑子里嗡嗡作响。牡丹是如何知道的？她还知道什么？
看到东华的反应，牡丹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上前几步，继续追问“我猜对了，是不是？”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东华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而并没有回答牡丹的问题，他不敢承认，也不想否认。
“因为我想知道。”
“……”
东华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东华，回答我。”
她叫的是东华，而不是东华上仙。这熟悉的称谓让东华既心酸又心痛，他与牡丹终究是回不去了。
“这是我的私事，牡丹仙子又何必追问？”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是还是不是？”
听着东华的搪塞，牡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在眼眶里打转。她倔强的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承认，承认喜欢她就这么难吗？
“……”
“不是”两个字在唇边徘徊，几番挣扎，他仍然说不出口。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牡丹再次开口，东华被震惊的一时忘了反驳，而接下来的事让他更为震惊。牡丹上前几步，踮起脚尖，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把娇媚的红唇贴在了他的薄唇上。
东华如遭雷击，陡然睁大了双眼，全身僵直，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牡丹毕竟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吻，只会把红唇贴上。可即便如此，东华依然被激发了体内的原始欲望。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疯狂叫嚣着，只有仅存的一点理智在拼命挣扎。
紧紧相贴的身躯、熟悉的令他迷醉的体香、想了太久的女人和近在咫尺的床榻，这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他太想回应，太想真正拥有她。
而残酷的现实不容他放纵半分，这种极限拉扯的天人交战仿佛要把他生生撕成两半，痛的他整颗心都在颤抖，痛到无法呼吸。
最终他还是拉开了牡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不出异样“牡丹仙子，今天太晚了，你我共处一室于你清誉有损，你该回去了。”
这冰冷的话，让牡丹如堕冰窟，自己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他还是半分都不肯松口，究竟是为什么？
“东华，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你告诉我为什么？”
牡丹再抑制不住心里的痛苦和愤懑，大声吼了出来，眼泪瞬间落了满脸。
这样的牡丹让东华心疼到极致，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揉搓着，疼的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本能的想帮牡丹擦干眼泪，可是手刚抬起来，牡丹就转身跑了出去。
“牡丹……”
情急之下，东华终于喊出了牡丹这个名字，他即刻披上外衣追了出去。
牡丹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累的再也跑不动才停下来，她回头对着东华吼道“你什么都不肯说，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走！”
东华一直跟在牡丹身后，始终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此刻的牡丹累的气喘吁吁，被汗湿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和着满脸的眼泪，看起来甚是狼狈。
“牡丹仙子，你冷静点。”
“我为什么要冷静？”
牡丹伤心气愤到极致，如此境地，他竟然还说让自己冷静，这个男人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话出口的一瞬间，东华后悔的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他想安慰牡丹的，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说出口的话又是如此冰冷。
“对不起，我……我只是怕你这么跑出来会有危险……”
东华再次抬起手想帮牡丹擦泪，却被牡丹偏头躲开。
“不敢劳烦东华上仙，小仙自己来就行。”
牡丹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固执的不看东华。
“牡丹仙子，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我要怎样与你何干？”
“东华上仙极力要与我撇清关系，又何必假惺惺的关心我，我牡丹再卑微，也不需要你的怜悯，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牡丹的话仿若利刃一般狠狠的刺着东华的心，即使他竭力控制，眼神里也有了受伤的神色。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你的关心从未有半分假意，我又何时怜悯过你……”东华嗓音低沉，甚至有些沙哑，一颗心伤到了极致“牡丹仙子，你真的不想再看到我吗？”
“我……”
东华的话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不再是那般冷静克制，牡丹抬眸看向他，却看到了东华受伤的眼神。只短短一瞬，牡丹的心又软了，伤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既然东华上仙如此关心我，那是否愿意帮我解惑？”
牡丹忽然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一个传闻：把两个人的血滴在三生石上，就能看到对方心底最在乎的人。她也不知道此法是否灵验，可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只能一试，就算不成，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解什么惑？”
东华小心翼翼的询问，他生怕牡丹又问出什么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曾在三生石上看到过一段文字，当时没太看懂，也记不清了，但每次想起都十分困惑。东华上仙见多识广，一定比我知道的多，可否陪我去看一看？”
“好。”
牡丹终于不再纠结前世之事，东华顿时松了一口气，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他虽然也很疑惑牡丹为何突然转变，但只要不再是那么致命的问题，他也就无所谓了。
三生石他确实不太熟悉，上面有没有文字他更不清楚。不过既然牡丹说了，那他定要尽全力做到。已经辜负了她的情意，那就在别的事上弥补吧。
东华答应的如此痛快，牡丹着实没想到。她掩饰着心里的小得意，面上不动声色，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道“那走吧？”
“现在？”
“不可以吗？”
“可以。”
……
东华默默的跟在牡丹身后，不敢多言，怕说错话又惹牡丹生气。
牡丹飞身在前，看着错后她半步的东华心里又气又想笑。明明说出的话都是拒绝，又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自己，这让她如何能甘心放下。
二人一路上未说一句话，飞速掠过黄泉，来到忘川河边。雾霭沉沉、天色昏暗，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血红色的彼岸花妖冶的绽放着。
牡丹不由得想到那句：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这让她心里生出莫大的恐慌，难道她与东华注定相失相离吗？
不，不会的！她闭上眼轻轻摇头，想赶走那些不好的念头。
“牡丹仙子，怎么了？”东华关切的问询。
“没什么，我们过去吧。”牡丹努力稳定心神，即将要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答案，心里又期待又害怕。
“好。”
东华不知道牡丹的心思，没有那么多顾虑，领先一步走上前去。他认真仔细的把三生石上下都看了一遍，什么都没看到，之后简单施法，也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牡丹……唔……”他正想问问牡丹是在何处看到的文字，指尖就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原是因为牡丹经过一番挣扎后，决定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要坦然面对。于是她心一横，幻化出一把小尖刀，走上前去。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东华的右手，直接割破了食指指腹。十指连心，东华又毫无防备，疼的喊出了声。
东华不解的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那鲜红的血珠似有灵气一般径直飞向三生石。
“牡丹仙子，你这是……哎……”
东华一句话未说完，就看到牡丹用刚才的尖刀又割破了她自己的手指，这下东华的不解已完全被心疼代替。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把牡丹流血的手放在了自己手心。
“你这是做什么？”
被那温热的大手握住的感觉真的很好，牡丹一阵心酸，眼泪又要落下，他的关心真的很奢侈。因喉间哽咽，牡丹并未回应他，只专心的看着面前的三生石。
两滴鲜红的血珠在触碰到三生石的瞬间合二为一，与此同时，原本死气沉沉的三生石突然射出两道金光，分别飞入东华和牡丹的额头。
牡丹瞬间感觉头有点晕，而且这种眩晕的程度在急剧增加，很快就要站立不稳，她只记得在倒地之前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东华的状况也并没有好多少，只比牡丹多坚持了几息，他拼尽全力才接住牡丹，随后就抱着牡丹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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